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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的世界谈谈_桃桃一轮【完结】(5)

  “我跟你说!我儿子明年就要高考了!时间很紧!那可是高考啊!容不得一丝的马虎!”卢律明瞪大眼睛,非常急迫地嚷道。

  “心理咨询和做手术不一样,一次解决……”

  “我上过你们工作室的网站,你的资料我也看过,毕业于东南政法。我问你,如果你当年没考上这样的名校,会有这样体面稳定的工作吗?现在社会竞争那么激烈,学历就是起点,就是门槛,没有这个,你连门都进不去!”

  “我要先全面了解小志的qíng况,才能判断他的行为是否还有别的成因,比如有没有受到bào力威胁或者其他骚扰,另外……”

  “我是个老师,我的孩子如果连大学都考不上,将来要gān什么?打工吗?还是捡破烂?我的脸往哪里搁?我要怎么面对自己的学生还有学生家长?”

  不管祝瑾年说什么,卢律明好像都没听见似的,按着自己的逻辑径自一直说,不断地打断她的话,qiáng行把话题转到自己从网上看到的结论上来。

  ——————

  “小祝,卢律明当时找你咨询的是什么心理问题?”林睿的问话暂时打断了祝瑾年的回忆。

  “他是替儿子来咨询的,但经过一两次谈话和会面,我发现事qíng没他形容得那么简单,可以说,他们父子俩都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他儿子小志。”祝瑾年非常直白地说。

  “父子俩都不是省油的灯……”林睿带着疑问的语气重复了一遍,“经过我们初步的调查走访,亲友和邻居什么的都说身为教师的卢律明个人素质很高,虽然不苟言笑,但心肠很好,在教育孩子方面很有一套;学校同事也说他很敬业,基本没请过假,唯一负面的评论就是——他的学生抱怨他总是占体育、音乐课等上数学课,连一点点下课的时间都要拿去讲评习题。”

  陈昱见怪不怪,笑道:“这不是所有数学老师的通病吗哈哈哈!高三的时候我最大的乐趣就是看数学和英语老师抢课上。”

  “不是那样的。”祝瑾年回答,简略地把卢律明和自己的第一次会面过程说了一遍,“难道你们听不出来,他自己有些问题吗?”

  陈昱想了想,“洁癖和望子成?”

  “望子成龙嘛……很多家长都是这样,我爸也是啊。至于洁癖,我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爱gān净总比脏兮兮的好。”林睿说。

  “自我中心,cao控yù望,压迫感。”单人座上的年轻男人再次开口。

  三个短语,正中祝瑾年当时所感。她下意识往单人座那儿瞥了一眼,再次好奇这个人究竟是谁。上车到现在,前头两个刑警都没主动介绍一下,到底他是不是杜格致说的“沈副队长”?

  她说:“卢律明说话时,大多数句子都以‘我’开头,并且一再qiáng调‘我觉得’、‘我认为’,而且非常固执,不受他人话语的影响,有这种说话习惯的人,大多以自我为中心,基本不会接受和自己内心想法不一致的言论。他要求小志事无巨细把所有行动、言论都汇报给他听,目的就是监视和掌控儿子生活中的一切,包括他看不见的时段。和这样的人相处,哪怕当时我们只聊了一个钟头,我就有一种排斥感,他不知不觉总是想cao控别人,包括和他并不怎么熟识的我。我坚持要见一见小志,最后,他提出,要我假装他朋友的女儿,去他家做客。”

  陈昱好奇地转头,“你去了?”

  “当然。我们不能仅听单个人的一面之词去对某人的心理问题下结论。既然小志不方便直接到我的咨询室来,那么我去他家也可以。”祝瑾年答,累计时数越多,对她越有益,她求胜心切,肯定有求必应,虽然这比较危险。

  当时,她按心灵花园的内部规定,让卢律明到工作室签了一份确认书,确定了上门心理诊断的时间和地点,在“同意录音”后面,卢律明打了勾。这是咨询师上门的前提——保证双方的安全。

  挑了个周末,祝瑾年去了卢律明家,为显得不那么正式,就穿着一身非常休闲运动套装,还拎了一袋子苹果。

  他家位于一片90年代建成的小区里,楼房很是陈旧,从各家各户晾晒的衣物上看,这里住着的大多以中老年人为主。

  “你找卢老师呀?他就在楼上右手边。”走到四楼时,一个慈祥的老太太笑眯眯地跟祝瑾年打招呼,“是他的学生伐?卢老师教得可好哩!”

  祝瑾年微笑回应,这样平静祥和还充满古朴人qíng味的小区像极了自己幼时所住的那一片小平房,连泛huáng墙壁散发的霉斑青苔味都那么熟悉。

  “小祝来了?请进请进。小志,这是我一个老同学的女儿。叫人!”卢律明等在门口,抬手挥了挥。

  一个男孩站在他身后,不高,眼睛不大,颧骨比较高,总体跟他爸爸五六分相似。他很恭敬地小鞠一躬,“姐姐好。请进,坐。”

  祝瑾年客气了一番,脱鞋走了进去,环顾一周,在心里默默摇了摇头。

  第4章 luǒ奔(1)

  屋里的一切几乎都被各种透明套封得严严实实。

  被塑料袋罩起来的茶具、笔筒、CD盒,被保鲜膜包起来的沙发坐垫、椅面、扶手、纸巾筒、药盒,覆盖着一层塑料薄膜的挂历、装饰画,整个家散发着一种压抑感,好像有一张看不见的塑料膜罩在头顶似的,只有窗台几盆花糙能自由地呼吸空气、消费阳光。

  祝瑾年接触过各类洁癖人群,他们有个共xing就是qiáng调灰尘的肮脏,人眼难以看清的细小浮尘在他们眼中跟苍蝇蟑螂一样可怕。她不太喜欢跟有洁癖的人jiāo往,一来,在他们面前,你总会觉得自己很脏,二来你会发现,他们自己其实gān净不到哪里去。

  “姐姐喝水吧。”小志端上来一杯茶,然后双手背在身后,规矩地站在一边,卢律明叫他也坐,他才坐下,低着头,似乎还有点羞涩和腼腆。

  qiáng势的父亲教育出来的孩子,大多都是这样。缺乏母爱,还会让他们变得没有安全感。

  祝瑾年特别留意了小志的脸,因为过度清洁,他的脸部皮肤发红,有些地方还有些红斑、发炎破损。

  ——————

  说到这里,祝瑾年停顿一会儿,又说:“我跟小志聊了聊,他话不多,不怎么健谈,只是告诉我,爸爸对他的学习和生活抓得非常严。老卢却滔滔不绝跟我说他的‘育儿经’,在我听来,非常令人窒息,可以说跟监狱一样。比方说,小志打电话,老卢要用家里另外一部分机听;不能单独去同学家做客,要jiāo朋友,必须带到家里来,让老卢‘把关’……更别说看电视和上网了,看什么节目、网站,都由老卢规定,只能看央视新闻,连地方台都不能看,尤其是我们鹏市新闻和本地的报纸,坚决不让看,他说怕小志知道太多身边的杂事会gān扰学习。还有,他老是翻小志的抽屉和书包,每周都要有一次长达一小时的‘谈心’,小志要把自己的心理活动坦白jiāo代。”

  林睿拍拍方向盘,“这真的跟监狱一样啊!”

  “老卢去做饭的时候,我问小志,你是否觉得爸爸管得太紧了?小志没正面回答我,跟我说了另外一件事,他老是做梦,自己没穿衣服奔跑在大街上,丝毫不觉得不妥。”

  单人座上的男人cha话问:“这个梦,你如何解?”

  祝瑾年马上回答:“渴望。”

  “具体一点。”

  祝瑾年不清楚前头这人的底细,不知他是询问还是拷问,沉吟一会儿,深吸一口气,说:“弗洛伊德曾经在……”

  “不要跟外行扯jīng神分析,说说你个人的见解。”

  她一鼓作气的装bī,就在他忽来的一句打断下泄气了。

  “梦里的没穿衣服和现实中的luǒ奔完全不同,和羞耻心无关,应该是隐私的一种象征。小志被爸爸bī着坦白心理活动,内心是非常压抑的。内心、躯体,二者看上去是对立的,但又不是一组正反义词,躯体的袒露意味着内心的解放。小志在梦里就以袒露身体作为抵抗,恰说明他对自由、无拘束的向往,他渴望以这样的心态去生活。”

  祝瑾年说罢,等了一会儿,那人没有提出异议,就接着说:“我想趁老卢不在,诱导他说出更多的内心想法,就骗他说我爸从来不管我的学习,借此问他想不想有一个像我爸那样的父亲。他说不知道,还告诉我,爸爸动不动就跑到他学校里,躲在窗户外头或者cao场角落偷看他,他知道爸爸是为了他好。他回答我问题的语气都是很轻的,很有礼貌,一直低着头,好像做错了事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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