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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有信_朝小诚【完结】(20)

  两个人回到家,各自找了食物填饱肚子,洗了一个热水澡。唐信走进自己的卧室一头倒在chuáng上,方才和侯爷那样的人在那样的场面周旋、谈判,旁人眼中的唐信冷静、不知疲倦,其实怎么可能呢。唐信十分明白,方才只要走错一步,他和陆凉风今晚必定葬送“花涧”无疑。打完这一场意外而来的仗,他真的有点累了,他要休息。

  时间静静地过了一会儿,忽然有一chuáng柔软的被子轻轻搭在了他的身上。唐信没有睁眼,却冷不防伸手迅速攫住了正在给他盖被子的那只手。

  男人闭着眼睛,声音很沉,“半夜三更独自走进我的房间,很危险的。”

  被他紧紧地抓住了手,陆凉风也没有挣扎,“我想为你做点什么。你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帮我,不值得。”

  唐信的睡颜很美,却依然有着不可捉摸的神qíng,这人仿佛是连睡梦中都是可以做到清醒的,“我想要的你给不起,那就不要给;至于别的旁的,你也不用给,我也不需要。”

  陆凉风问得很平静,“你想要我做你的qíng人吗?”

  把一个不正经的问题也可以问得这么正经,这是陆凉风的本事。

  “qíng人,”唐信笑笑,有些讥诮,“我什么都缺,想要的话,这个倒还不缺。”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陆凉风点点头,“虽然我反而更希望做你的qíng人。毕竟我知道qíng人这个身份要怎么去做,不gān净,却简单;我唯一不懂如何才做得到的,就是做你的妻子。”

  她说完这句话,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任凭一段长长的沉默蔓延了一室。

  唐信缓缓睁开眼,并没有太多沮丧或者发怒,只是他抓住她手的劲道也丝毫未松。他像是斟酌着,问了一个很蹊跷也很一针见血的问题,“陆凉风,你是不懂如何做唐信的妻子,还是不懂如何做任何一个男人的妻子?”

  这话问得很透彻。时至今日唐信对眼前这个女孩的心xing多少也了解了一点,所以才能在方才她说出那样一段伤人的话之后,他也能控制qíng绪不动怒。

  诚然陆凉风不懂如何做他的妻子会令他感到十分挫败,但如果接受了“陆凉风的这种不懂以及不愿意并不仅仅针对他唐信而已、若换了任何一个男人她都是这般态度”这样一个前提,那么唐信心里的挫败感多少会陷得不那么深。毕竟陆凉风不是只拒绝唐信一个男人,她是拒绝全天下的男人。唐信在心底磨了磨牙,算了算了,这么想的话他也不算很失败啦……不得不说,从这一方面来说,我们唐信同学自从遇到了陆凉风这么个棘手的生物之后,也越来越具有阿Qjīng神以及自我恢复功能了呢……陆凉风没有立刻回答。她微微挣了挣被他抓住的手,没挣开,大概是明白他是不会轻易放她走的,于是她也就不挣了,索xing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两个人一个躺,一个坐,陆凉风甚至还调整了一下姿势,两腿抬上来靠在了chuáng边,看得唐信心里又是一阵动dàng。痒啊,心痒啊,这看得到却吃不到的苦你们不懂啊。

  “我母亲出身不太好。”陆凉风忽然开口说,“是个舞女。”想了想,她觉得有必要再补充一句,“你听听就好,我没有用这个来博你同qíng的意思。”

  这么一身正气……不去做公务员真是可惜……

  唐信看了看她,脸上没有动容心里却很有些意外。陆凉风很少会提及私人的事,即使是在过去那一年她奉命卧底在他身边时,她都很少会说这样的话。

  “那个时候,我父亲在警界尚未升至位高权重的地步,虽然后来的他一手遮天以至于犯下大罪,但在最初的时候,谁没有受过苦流过血才会有后来的地位。”陆凉风声音很淡,就像在说旁人的故事一般。

  “我父亲在某一次卧底时认识了我母亲。你明白的,风尘中的女xing看似荒诞,实则比寻常人更为有血有ròu有泪。虚荣、好胜、贪婪、自私,这一些人xing的弱点,以及侠气、血xing、大勇、无畏,这一些人xing的血气,在她们这些人身上,会一并体现,且体现得十分极端,十分具有冲撞xing。试问这样一种个体,落在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眼里,会是怎样一种诱惑?所以那一年只有二十多岁的我父亲,会和我母亲有了我,但并不打算娶她,也是一件我不赞同、但也可以理解的事。”

  唐信忽然有一种感觉,眼前这个名叫陆凉风的人,实在是一个十分理智也十分克制的个体。

  这突如其来的感觉几乎令唐信有些不忍,他出其不意地放开了她,仿佛连半分都不愿意伤她。毕竟他明白,一个没有被父亲抚养过、却被父亲利用过的女孩子,在一切尘埃落定之时还能说出那样一番话,本身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她看得太透,而这世间看得透的人,尤其是女人,大都不会很快乐,她们扛起了太多的因为所以,也扛起了太多的得与失。

  陆凉风的声音很静,很定,是完全把他当成一个倾诉者来讲的,“大概是因为我从小就见过了这样一种在xingqíng二字上有理、在理字上却站不住脚的关系,所以我几乎没有想过,今后我会和某一个男xing有过分亲近的关系。”

  唐信忽然出声,几乎有些失笑,“我应该佩服你是么?你那一年和我在一起,再亲密,再无间,诚然并非是你本意,但也不见得有慌乱。”

  陆凉风答得慡快,毫无隐瞒,“因为我并非是第一次看见男人的身体。”

  唐信眼色一收。“这种话,你最好收一收,”他的手指摩挲着她的手背肌肤,指尖用力,有某种暗示在里面,“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有大量。”

  陆凉风并没有理会。事实上唐信也明白,对于陆凉风这样的人来说,任何摇摆以及任何威胁都是不存在的,她是怎样直慡的个体,就会做怎样直慡的事。

  “你以为我第一次看见的男人身体是怎样的?赤luǒ、gān净、xing感、诱惑?”她忽然微微笑了一下,有种莫名地讥诮与悲哀在里面,“能看到这些gān净东西的女孩子是有福气的,可惜,我没有这种福气。”

  唐信皱了皱眉,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也猜到了是不是?”陆凉风笑笑,“唐信,你是行家,应该懂得的,禅观里有一种意向,即尸体。”

  唐信看向她,“你当时几岁?”

  “十七岁,也可能是十八岁,不记得了,那种事,不记得有不记得的好,”她淡淡地说:“十七岁时我父亲派了一个人接收我,教导我,他让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观察尸体。一开始的我习惯不了,看一眼吐三天,甚至都以为自己会变疯,但最终也还是这么熬过来了。佛教的《正念经》上有这一段,如何静观,如何腐朽。他是这么告诉我的,禅观白骨,参睹皮囊。他让我做这件事是因为,他想令我知道,一个人只有知道了怎样去死,才会更透彻地去争取怎样去活。”

  唐信沉默了会儿,终于从chuáng上慢慢直起身体。“不要说了,”他握住她的手,动作温柔,“那些事,不要再说了。”

  “所以,你能理解我吗?”陆凉风看着他,没有挣脱他的手,“我就是这么长大的。看见了很多不该看见的东西,做过了很多不该做过的事,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方式去活命。如今你要我再换一种方式去活,比方说做一个妻子,再比方说爱一个人,也被一个人爱,诚然我也想,但对现在的我而言,毕竟已经不是一件易事。”

  唐信忽然抬手,遮住了她的双目。这一双眼睛太清明,也太悲伤,他不忍心看见一个二十多岁的陆凉风,眼中却已经有了年老之人才有的昏天暗地。

  “如果我愿意给你时间呢。”唐信叹了口气,心里明白眼前这个女孩一身是罪,他却偏偏喜欢。换一个人,甚至换一种面貌,他都不想看,他就是没有兴趣。

  “我给你时间,要不要是你的事。我给得起,你自便,”唐信声音很淡,“虽然我也明白,你更希望我们之间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沉默很久,陆凉风都没有同他期待中那样,给他回答。

  这一晚,陆凉风独自睡在自己的卧室里,有一些失眠的意思。

  平心而论,唐信今晚挺身替她解围的举动陆凉风不是不感动。坊间都知唐信甚少会亲自出面cha手旁人的事,更是从来不曾为了一个女人出面gān涉。侯爷最后会放人多少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明白唐信就是那一种人,那一种从不cha手、一旦经手就会豁出身家xing命去搏的那一种人。

  陆凉风不是没良心的人,思此及,陆凉风心底也很有些“有个男人对我这么好我这辈子也他妈值了!”这种家庭妇女经常有的感慨。但是唐信对她讲的那些个动人的qíng话,站在陆凉风这种混惯江湖的立场讲,她是不大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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