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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有信_朝小诚【完结】(5)

  骆名轩淡淡地说,“即使是喜欢的人,我也不能原谅。是苏言在那一天,言辞间捅出的最后一刀,令唐涉深和程倚庭落得如今这样的结局。”

  唐信偏头想了想。其实他挺想说一句,那一对夫妻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其实都是作死的,就算苏言有不对的地方,但和唐涉深和程倚庭这一对作死的程度一比较,就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

  当然啦,这种欠揍的话,唐信放在心里想想就可以啦,他还没有笨到去说老板的坏话……一旁的付骏沉默了下,收拾好文件,出声打破沉默,对唐信道,“总监,今天的资料都在这里,没事的话我也先和骆医生一起走了。”

  唐信点头,对他笑了下,“好,麻烦你。”

  骆名轩忽然意味不明地调笑起来,“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唐信,恭喜你高升。”谁都知道,四个月前,自程倚庭带着身孕失踪以后,唐涉深隔天就透过媒体宣布无理由休息,SEC最高执行代理人这个位子,由唐信全权接手。

  唐信也不知是没有听出这一句话中的微讽之意还是故意避而不见,微微笑着接下他的话,“哪里,都是为老板做事而已。”

  这个男人说话做事,简直是滴水不漏。骆名轩像是倦了,不再辩驳下去,只对他讲,“唐信,希望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唐信负手,微笑在听。因为他知道,骆名轩一定会讲下去。

  “古写江湖,写出一位名动江湖的天下第一美人,专以美色诱惑男人为她效力,明明是仙子,却专带男人下地狱。”

  唐信笑意不改,“你多虑了,陆凉风没有那种美色。”

  “可是她却一样诱惑到了你。”

  骆名轩和付骏离开良久,唐信依然定定地站定在客厅里。夜色里,那一双隐在镜片背后的眼,勿说是恰当地控制了qíng绪,他根本是连qíng绪都没有。

  “出来吧。”他忽然这样说。

  陆凉风也真的就从一旁的主卧室中走了出来。赤手空拳,单打独斗,受了伤的手臂裹着厚重的绷带。

  唐信转身,向她望去,笑意不变。“听到多少?”

  “从头到尾。”

  “啊,这样。”

  寒夜静谧,这个男人连声音都似含着一丝幽冷,夫妻一场,而他竟连笑容都分明是不带余qíng的。

  然而当他看见她手臂上厚重的绷带,仍是不自觉地垂了垂眉,随即调整了呼吸,隐去了背后紧握双拳的那一瞬间骇意。

  他忽然走向她。然后环住她的肩,对他道,“有伤在身,还是去chuáng上躺着比较好。”

  陆凉风没有动,看了一眼他环在她肩头的手。

  “啊,对,我忘记了,”唐信像是恍然想起来什么,“你说过我们之间不能有亲密行为……”

  陆凉风稍稍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记得他们的约定,她的预感是对的,他是会遵守约定的君子。

  然后下一秒,唐信忽然慢悠悠地说完后面半句话:“……但是我不打算改。”

  陆凉风刚松的一口气猛地又提了上来!

  ——君子个屁!

  陆凉风巧妙地闪了个身,轻而易举地挣开他的手。

  她根本是连质问都没有的,唐信看着这个人的背影,看见橙huáng色的灯光将她的身形拖成一个暗影,他就心想怎么会有女孩子连暗影都拖得那么锋利。

  然而就当唐信走过去俯下身,想查看她的伤口时,她却用轻描淡写的几个字令他明白了,陆凉风最锋利的岂止是暗影,根本是她整个人才对。

  “你可以不用关心我的,”她说:“反正我和你之间的婚姻关系,是假的。”

  很难形容唐信这一瞬间的心qíng。当年她用尽手段,使他落入陷阱,使他爱上她,上演一场美人计的经典剧qíng,奈何经典反转,两败俱伤,他失去了尊严,她也失去了属于两个人的记忆。

  唐信抬手摸了摸胸口,仔细感受了下心里升起的那一股‘老子被人嫖了还不认账’的微妙与复杂心qíng。唐信叹了口气:男人不易做啊。

  唐信笑笑,放开了她。他在一旁的沙发上落座,“刚才骆名轩说的话,希望不会困扰到你。”

  陆凉风的回答永远言简意赅:“不会。”

  “你没有问题问我么?”

  “没有。”

  “但是我有。”

  陆凉风终于引起了些注意,抬眼看向他。

  唐信偏头一笑,自有风qíng晕开暗夜的光,“我想问你的是……你的失忆,究竟是真,是假?”

  这是一个十分偏锋的男人。看似温文,实则辣手。

  只有这样的男人才问得出这样一句单刀直入的话,一刀砍下,算不上多大的恨,谈不清多深的仇,但动人心魄却是一定有的,而且其破势其深意,往往不是普通人应承得了的。

  陆凉风是例外。经历过太多的女孩,总是会成长为一种名为“例外”的生物。

  她没有回答,连声音都没有,只是忽然笑了一下。

  就是这样一下的笑意。淡淡的倦意,铺铺张张地就弥漫开来,只有见过的人才会明白,这是一种什么都没有、只剩下qíng怀的笑意。

  男人可以对女人有抵抗力,但对一份这世上并不多见的qíng怀笑意是否也能有抵抗力,就十分难说了。毕竟怜惜二字,是男人的本xing。至少,唐信是这样。

  他忽然站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似在竭力压制一些莫名的yù望,然后缓步走过去,走到她面前,俯下了身。

  “你可以不必回答这个问题,”他静静地说:“我只想你知道,时至今日陆凉风不记得唐信也没有关系。”

  她倒是有些诧异,兴起些兴趣追问了一句,“理由呢?”

  男人没有回答。像是一种默契,她可以不必回答他的问题,那么他同样也可以。这不叫兵不厌诈,这叫礼尚往来。

  他对她微微笑了一下。同样是淡色的倦意,还有一丝清幽的意兴。这当下他竟还有兴致分神想了下,若用这姿色笑意来算计的话,不知是她的qíng怀更甚,还是他的意兴更浓?

  “与其费时间讨论我和你之间的关系,不如关心眼前的事,”唐信落落大方地换了个姿势,三言两语,把话题转换:“今晚对你动手的人,你有兴趣知道么?”

  “没有。”

  “他伤了你。”

  “我也伤了他。”

  “他伤你伤得较重。”

  “杀人者人恒杀之。这些小伤,我担得起。”

  意兴阑珊。

  能把这件事做到极致的人,这天下仅此陆凉风一人,她是连受伤这回事都没有兴趣去予人算清楚的。

  幸好,唐信也是这世间半真半假的高手,他摸了摸胸口,似有心伤迹象然而眼里却是半分伤意都没有的,“陆凉风,为你担心,实在是一件很考验男人自尊心的事啊。”

  陆凉风瞥了一眼,眼风扫过去。“不必。”她一字一字对他道:“在医院醒来后我就对你说过,你有你的账要算,我有我的血要洗。我们之间的联手关系,是这样的就足够。其他的,我不需要。”

  这样的女孩子。这般硬气,偏是要在这世间的倾城女子与惊艳姿色之间,以自身锋利杀出一条血路。

  唐信起身,走向她。“知道么?失去记忆前的你,非常不可爱;至于现在失去记忆后的你……”他弯下腰,语气何其温柔,令人错觉是qíng话:“……才让我明白,之前的陆凉风还是非常可爱的。”

  说完,他直起身体,举步离开了卧室。当一声轻微的关门声落下时,唐信垂下了眼帘,看了看自己一直cha在裤袋未抽出的左手。一道深色的伤痕。

  是在数小时前,他一边接着电话得知陆凉风在风亭和人动手出事,一边下车反手关车门,当听到她落了下风被人打时,他一不留神,关车门时连自己的手都忘了抽,就这样重重伤到了手。

  唐信笑笑,重新垂手藏入yīn影下,姿势孤绝如埋葬一个秘密。男人对着紧闭的房门说了一句话,是嘲讽,更是清醒。“……也对,不记得有不记得的好。”

  世上太多事,记得太清楚、太分明、太黑白,反而会很难过、很悲伤、很痛苦。这样的记忆,有他一个人承受就已够了,能少一个人的记得,都是好的。

  当风亭现任管理人韩慎看到凌晨的吧台边坐着的身影赫然是唐信时,连一向淡然处事的韩慎也忍不住诧异地扬了扬眉。“这种时间点,你怎么在这里?”

  唐信抬眼,一见是昔日下属兼好友,随即笑了。支起手腕微扶着下颌,反问,“不然我该gān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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