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沥川往事_玄隐【完结+番外】(21)

  “哪一位顾问?”沥川问。

  “密林公司的安鲁斯先生。”

  “您等等,我打个电话。”沥川掏出手机,拔号,然后,他说了近五分钟的法语,收线。

  “是安鲁斯让你来找我的?”沥川说,“你送了他多少钱?嗯?”

  “我有三千职工,有足够的生产能力,只是没有足够的订单。三千职工,外加家属,一万多人。嗷嗷待哺。”

  沥川不懂那个词,看着我,我用英文说:“就是等您救命的意思。”

  “许先生,您对您的工人负责,我对我的项目负责,各司其职,您说呢?这不是演电视剧,别跟我来感qíng戏。”

  我傻眼。说这人不会中文吧,该叫板的时候他一点也不含糊。

  “王总,您不大了解中国文化。中国文化和西方文化最大的不同就是,我们的文化讲感qíng,讲人qíng,讲jiāoqíng。”许建国不卑不亢。

  沥川用英文问我:“这是你们的文化吗?”

  我说:“是的。这位厂长显然很有和资本家斗争的经验。”

  “资本家?”沥川眉头不自觉地挑起来。

  “也就是您的阶级本质。”我补充,仍用英文,旗帜鲜明、坚定不移地站在祖国同胞的一边。

  “许厂长,你们的玻璃幕墙对应的是什么空调系统?”

  “AVA系统,节能,环保,健康,舒适。王总,我不指望您现在拍板,只希望您能抽空到我们厂来看一看生产qíng况和样品。”

  “您的工厂在哪里?”

  “沈阳。”

  沥川想了想,说:“这样吧,您明天到我的办公室来细谈,好吗?这是我的电话,请您先和秘书小姐预约一下。”他写给他一个电话号码。

  那位厂长接过纸条,很严肃的握了握他的手:“王总,谢谢您给我们厂这个机会。”

  “不客气。”

  那位厂长迅速告辞,很忙的样子。

  趁这个机会,我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时,看见沥川在和江横溪及夫人谈话,我没有过去打扰,自己一个人站在画廊看画。

  明天考听力和口语,我在心中默诵单词。

  过了一会儿,有人站到我的身边,问:“小姐很喜欢这幅画吗?”他说,“我看您在它面前站了很久。”

  我转身,说话的是一位文质彬彬的青年,很古典的书生面容,清峻,优雅,只是发型有点怪,有点放dàng不羁。

  “宋清。宋江的宋,清楚的清。西安美院。”他自我介绍。

  我抬头寻找沥川,希望他过来救我,他倒离我很近,只是背对着我,和江横溪夫妇谈得正欢。

  “是啊,”我作深沉状,“挺喜欢的。”

  “那么,依小姐看,这画的主题是什么?”他继续问,显得很感兴趣,很想听我谈一谈的样子。

  我连忙仔细看那幅绘画。画的是一张人脸,不过,脸上的五官是女人下身的xing器。

  我咽了咽唾沫,沉默片刻:“这是一张人的脸。”废话。

  宋清迷惑地看着我,等着我说下去。我只好继续说:

  ——“人的脸……是公共的,每个人都可以看见。”

  ——“人的身体,是隐藏的,yù望的,不可见的。”

  ——“所以这张有身体的脸,意味着yù望由隐藏变成了公开。嘴与yīn道重合,说明后现代的xing与古代的xing有本质的区别。”

  “什么本质区别?”宋清饶有兴致地问。

  “载体变了。是吧。后现代的yù望是通过嘴而不是通过xing器官来表述的。”

  奶奶的,我豁出去了:“嘴是什么?嘴象征着什么,你说说看?”

  四两拨千金,一个问句打回去。

  “语言?”他试探地回答了一句。

  我启发他:“语言,声音,符号,文本,口头,非正式传播……”

  “所以……”

  “后现代的xing要通过文本来获得满足,而不是感官。正如这副画。我觉得,你其实应当在这个角落里增加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他悚然。

  “一颗石头。”

  “为什么?”

  “石头没有yù望。”我得出结论:“从没有yù望的东西中生出了yù望,只有后现代艺术家的想象力才可以做到。”

  再看沥川,他背对着我,肩膀笑得发抖。

  宋清恍然而悟,说:“小姐高见。我正是这幅画的作者,您的理解对我有诸多启发。我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听过这么深刻的分析了。请问,您有电话号码吗?有空的时候,我可以请您喝咖啡吗?”

  一只手掰过我的肩,沥川施施然挤进来:“没有,她是大学生,没有电话号码。”

  “哦。”宋清不满地看了沥川一眼,觉得他过来打断我们的谈话,很粗bào。不理沥川,继续指着旁边的一幅画说:“小姐,那幅画也是我画的,可以听听你的高见吗?”

  我将目光移过去,只看见一团鲜红夺目的油彩。

  红的像血。当中几条枝状细线,深红色的,血管的一样扩张着。

  我赶紧低下头, 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沥川。

  我想保持镇定,但脑中一片空白,我听见我在说:“沥川,带我离开这里!”

  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醒过来,看见自己躺在一张很舒服的沙发上。嘴里甜甜,好像喝了糖水一般。

  沥川坐在旁边,握着我手。

  “想喝水吗?”他问。

  我摇摇头。

  “怎么不告诉我,”他的脸崩得紧紧的,“你有晕血症?”

  “一向不严重。”我缓缓地呼吸。

  “可是,你还看恐怖片……”

  “我以为那样可以治好我。”

  “不是你自己的血,你也晕吗?”他好奇起来。

  “我专晕人家的血。看见自己的血反而不晕。”

  我想坐起来,他按住我,“再躺一会儿。”

  “你是天生就这样,还是有什么心理因素?”

  “我妈生我弟,大出血而死。”我说,“当时我在她身边。”

  “是吗?什么医院生孩子允许小孩子在场观看?”

  “我妈是在我家生的我弟。她不肯去医院。”

  “为什么?”

  “她很自信,结果出了事,乡下医疗条件差,一切都来不及了。我妈妈自己还不知道自己会有事,临死之前还问我,喜欢不喜欢我弟弟。”

  沥川没有说话,一直摸着我的脸,我的头发:“我也没有妈妈。我妈妈很早就去世了。车祸。”

  “你妈妈是做什么的?”

  “这样和你说吧,”他自己喝了一口水:“我是建筑设计师,对不对?”

  “对啊。”

  “再往下听你就得嫌烦了。”他说,“我哥哥也,我爸爸也是。我妈妈也是。我叔叔也是。我爷爷也是。”

  “你奶奶也是?”

  “也是。你还想继续听我家人的职业吗?”

  “你堂姐是不是?你有堂姐吗?”

  “也是。”

  “沥川,这个,你们家的历史,也太乏味了吧。”

  “就是这样。嘿嘿。”

  13

  沥川说,我刚刚晕倒的时候他还以为我是装的,打算让江横溪把我送到他的汽车上,然后按原定计划溜之大吉。不料一摸我的脉搏不对,赶紧把我送到休息室,给我喂糖水。那座大楼是高尚住宅区,二楼有好几个诊所。他请了一位医生来看我,问了原因,就说可能是晕血症。通常qíng况是躺下来,十分钟就好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表:“你都躺了二十分钟了,为什么脸还是那么白?”

  我坐起来,哈哈大笑:“我的脸白,是因为我涂了粉。我化妆了,知道吗?”

  “你的皮肤那么好,小小年纪,化什么妆嘛。”

  “成熟和xing感,是我毕生的追求。”我大话刚说完,发现他一直凝视着我,一言不发,好像某个言qíng片里的定格。

  “小秋,你是神仙,你是活宝,你四处放电,我如临深渊。”他站起来,把大衣递给我:“穿上这件xing感的大衣,我们回家去吧。”

  我们一阵风似地回到龙泽花园,进了他的公寓,他把我按在门上,迫不及待地吻我:“今晚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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