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沥川往事_玄隐【完结+番外】(90)

  尽管我多次请求艾松不必每天来医院,在他请假的那个月,他每天必到,有时甚至呆一整天。好几次他想帮我换衣服,被我拒绝了。我不许他碰我,也不许他看我的身体。最后,见他实在没事gān,又实在想gān点什么,我说:“艾松,你替我剪个头吧。越短越好,我的头发太多,李阿姨洗头不方便。”

  艾松乐滋滋地拿着剪刀,给我剪了个巨难看的头。令我一连几天都不好意思见人,又不敢责怪他。

  我拿了一个挂历,一天一天地算日子,将在医院过的每一天都打一个大叉。

  一个月过去了,沥川还是没来看我。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变冷。

  夜半痛醒过来,想到沥川的绝qíng,泪水湿透了枕头。

  开始的时候,我安慰自己,沥川不知道我病了。可是,他不可能不知道,连做清洁的大嫂都知道了,所有CGP的员工都来看我了,他不知道我出了事,这可能吗?

  然后,我又安慰自己,沥川大约自己也病了。说不准回瑞士了。可是翻译组的小姐们每周来看我时都会八卦,只她们说,沥川在我住院后几乎每天都去CGP上班,还召开过几次会议。不过她们又说,沥川的身体并不见好。大多数时候都坐在轮椅里。她们几乎都快忘掉沥川站起来是什么样子了。

  绝望的时候,我又想,就算沥川铁了心地不肯来,至少会派René来。或者,让René给我打个电话。

  我也没看见René,也没接到过电话。

  想起以前和沥川在一起的日子,我倒真的不曾生过病。连发烧都不曾有过。不过,每次月事来临,我都会很不舒服。沥川会让我躺在chuáng上不动,然后会为我煮汤。肚子痛得厉害时,他会把双手按在我的肚子上。学气功大师的样子,向我“发气”。沥川一直很会关心人啊!

  车祸之后的第二个月,艾松不得不回研究所工作。虽然不是坐班,他要上课,要做研究,不可能像头一个月那样长时间地陪着我了。其实他对我的qíng谊已让我觉得很愧疚了。我反复要求他不要再来陪我,因为有李阿姨照顾我,又专业、又细致、又周到、又耐心,我实在不需要另一个人在旁边。艾松不同意。仍然是每天都来,虽然停留的时间比以前短,但他到书店给我买小说,买DVD,买电视剧,变着法子替我打发光yīn。有一次他居然一口气陪我看了八集的《雍正王朝》。见我昏昏yù睡,他就趴在我的chuáng边改学生的论文,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讲话。

  51 (出版暂时停更)

  可是,我的qíng绪还是渐渐地低落到了零点。每天晚上,艾松一走,我就开始流泪,一直悄悄地哭到深夜。虽然我知道沥川有难言之隐。可是,我绝对料不到,他就住在我身边,听到我出事的消息,居然不来看我一眼。

  我深深地迷惑了。沥川真的还爱我吗?

  如果爱与不爱没有区别,为什么要爱?

  这样辛苦、这样没有结果的爱qíng,我还要坚持下去吗?

  由于不能动弹,骨折那条腿的肌ròu开始痿缩。训练有素的李阿姨加qiáng了按摩的力度。可是,我内心里的某一处,同样也在痿缩,而且……越缩越小。

  每天躺在病chuáng上,我都痴痴地对着门口做白日梦。梦见沥川捧着一把鲜花来看我。楼道的脚步、轻微的咳嗽、和门前忽隐忽现的人影,都让我怀疑是他。

  然后,当一切都证实不是沥川的时候,我木然了。

  我在期待和失望中反复摧残自己。

  渐渐地,我开始长时间地对着窗外发呆,不想理睬任何人,也不想说话。我的腿肿得大大的,以至于我都感觉不到它的存在,疼痛都变得陌生了。

  有一次,实在太心烦,我擅自把点滴的针头拔了。艾松知道了,严辞劝我。我忍不住对他大吼大叫。之后,我又向他道歉。然后,我借题发挥,命令他最多一周来看我一次。

  艾松坚决不同意:“不行!你的伤是我造成的,我将一直照顾你到出院!”

  在qíng绪严重的失控中,我度过了黑暗的第二个月。腿瘦了一大圈,上面还有很大的疤。我被转入一家康复医院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功能训练。

  翻译组的姐妹们来看我时,都说我瘦得跟面条似的了。

  “可能是吃素吃的。”艾玛说,“你现在病着,更需要营养,还是别吃素了,我让我妈给你炖红烧ròu吧。”

  “不成不成,我的意志本来就薄弱,喝了艾妈妈的骨头汤已经很享受了。不能再出格了。我要坚持信仰啊!”

  “嗯……喝了我们家的汤,接下来,是不是就该做我们家的媳妇了?”艾玛笑眯眯地暗示,“告诉你吧,那汤头几次是我妈做的,后来艾松自己就学会了,现在你喝的都是他做的了,我都能趁机蹭上一碗,怎么样?艾家大少不错吧?人家为了你,一连放弃了两次去美国开会的机会呢。那边和他一起做课题的,都骂死他了。”

  “真是挺感谢他的。”我真心地说,“你们家艾松人真好。”

  我没有问起沥川,可是大家总是谈起来他。

  “沥川今天穿了一件黑皮夹克,那种柔软紧身的面料,有没有搞错!”明明说,“我早上一见到他,差点被迷昏过去。他最多穿西装,一本正经的,我还能抵抗得住呀。”

  “是啊,早就说了他穿皮夹克最xing感,从来没见他穿过一次呢。”丽莎附和,“我虽和他错过了电梯,不过电梯里还留着他的香水,淡淡的CK,令人遐想。”

  “其实王先生的病还是没有彻底的好。”小薇悄悄地补充,“你们看到的都是他光鲜时的样子。”

  “怎么没有好?他都不怎么坐轮椅了。”

  “有几次他上班不到一个小时,那个René就来接他了。”小薇说,“沥川在办公室里吐得一塌糊涂,René几乎是把他抱到轮椅上推走的。那一周我们给他换了两次地毯。”

  “哦……沥川太可怜了。也不是靠这钱吃饭,病成这样,犯得着天天来上班吗?”

  “就是啊!看来找男人还是得找个健康的。就这一病,看着多心疼。”

  “你们能不能不要每天都这样无原则地花痴?”我苦笑,“CGP的美男也不止沥川一个。”

  “美男倒是有,极品的也不是没见过。”众人齐齐地反驳,“沥川那样的,是仙品。”

  是啊,沥川是仙品。哪是我这个凡人可以得到的呢?

  那天晚上,艾松来看我,很认真地扶着我走路,末了,我忽然说:“艾松,以后你不要再来了。你照顾了我这么久,你的心意我已深深地领了。”

  “好好的,你怎么又说这话呢?喝汤吧。”

  他端给我一大碗香喷喷的骨头汤。我的眼泪忽然簌簌往下落。

  “艾松我不会爱上任何人的。”

  “我和你也就是肇事者和受害者的关系,你别乱想,好不好?你若出院了,看我还来不来看你。我忙着呢。”

  我想和他提沥川的事儿,可是我说不出口。我正渐渐地在往负面的方向想沥川。越想越深,已到了觉得他不可饶恕的地步了。甚至,当翻译组的姐妹们提起沥川的时候,我都觉得他是个很遥远的人,跟我已经没什么相gān了。我曾经那么五内催伤地挂念他,这种担心、这种关爱,已经悄悄地变了。

  我对着艾松,默默地流泪。他问我为什么伤心,我一字不说。

  他叹了一口气,说:“你想听我的故事吗?我以前的女朋友,我叫她小雪。”

  “她从高中时开始追我,追得我喘不过气来。那种穷追猛打的爱,如狂风bào雨般激烈。那时我很年轻,不把她的感qíng当回事,还对她玩笑,说:‘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那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大雪,将我全部掩埋了。我被她的爱包围着,八年,觉得很幸福、很轻松、也觉得一切理所当然。忘了告诉你,我是个工作狂。十年来从不休息任何一个周末。每天我都去实验室工作到深夜。如果论文进展得不顺利,我还会向她发脾气。甚至她告诉我她怀孕了,我都腾不出时间陪她去检查。直到有一天,我从实验室回来,看见了留在桌上的医疗报告。她打了胎,带走了她自己所有的东西。把我送给她的礼物、我们的合影全都扔进了垃圾桶。”

  我震惊地看着他。

  “我发狂了。我去找她,痛哭流涕地忏悔、求她回来、她坚决不同意。两个月之后,她嫁给了一个日本人。她说,她和那人已经好上了半年了。日本人每天晚上都往我家打电话,我居然都没有察觉。”

  他拍拍我的肩:“我从没有怪过她。结婚的那天,我还送了礼物。我祝她幸福,因为我实在不配做她丈夫。你看,每个人都会从自己的过去学到点什么。我从自己故事里学到了如何去爱。不一定是指爱一个女人。而是爱任何一个在你心中有位置的人。我也从我的故事里学到了放弃。不属于你的爱,它会走。你抓也抓不住,不如让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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