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爹娘丢弃之后,她也生了一场病,从前的记忆都忘掉了,只隐约记得自己名字中有个柳字,就自称为柳儿。
因为不记得爹娘是谁,所以她有时候虽然会好奇,却也没有十分想念,没心没肺的,也挺开心。
后来,她和另外几个小丫鬟被选中,跟着府上的三姑娘去城外庵堂,并且留在那儿照顾她。
第一次见到三姑娘,她就惊呆了。她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也想不通,到底是怎么样的父母,才会忍心将这样漂亮的女儿独自丢在外头?
许多人渐渐受不了庵堂的日子,想了法子调回府里,她在这里却呆得挺自在,无拘无束,可以到处跑,不像在府中,有许多规矩,稍微不慎,被饿一顿事小,有时候还要挨打。
庵堂里的人越来越少,终于有一天,连小姐的贴身丫鬟都走了,只剩下她一个,于是她理所当然的,能够到小姐面前伺候。
这样近的接触,她才发现,小姐不仅人美,脾气也很好,一点也不像府上其他姑娘那样骄纵。
她放任她的没规矩,还教她习字看书,好像一个贴心的姐姐那样对她,而在她心底里,也确实是悄悄的,把小姐当成了姐姐。
柳飘絮后来回想,在庵堂那十年,或许就是她这辈子最无忧无虑,最开心忘怀的十年了。
十年后的一天,她早起的时候,在山门外发现了一个昏睡的人。
那个人叫也叫不醒,请小姐给他看过,却又没有大碍,庵堂妹都是女子,不好让一名陌生男子入内,她只得跟小姐两人费劲的把他抬到山门外的亭子里,又找了床铺给他盖上。
那人睡了一天,醒来后第一句话就是饿。
柳儿给他下了一碗清汤面,后来想想,若早知他的身份,她会悄悄的再给他加一个鸡蛋。
他吃完面就走了。直到一次柳儿上街,遇上他凯旋,才知他就是神武大将军。
不久后的一个雪天,承恩公府来人,匆匆忙忙接小姐回府,她肆无忌惮的日子,也就到此为止。
小姐入宫,她随身服侍,宫里的规矩比府里更大,她为了能伴在小姐身边,不得不使出全身的劲头去学那些规矩,去记宫里贵人的禁忌。
她再也不能随性大笑,再也不能高声讲话,因为在宫里,这都是异类。她花了许多精力去适应,渐渐的,旁人对她的称呼,从小柳变成柳宫女,又变成柳姑姑。
她这辈子都没想过,还能再见到哥哥,而且哥哥也一眼就认出了她,还和小时候一般,叫她宝儿,这个小名,若不是再听他提起,她已经完完全全的忘掉了。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她曾埋怨哥哥助纣为虐,却从未想过他为什么这么做。
柳毅当初病得不省人事,连父母将妹妹抛弃的事情都不知道,等他后来好转,一切都已经晚了,他甚至不知父母将妹妹丢在了哪里,想要找都无从找起。
一家三口艰难地到了京城,父母却接连因病去世,十岁的柳毅成了孤儿,不久后,跟另一群孤儿被人收养。那人就是端妃之父,安亲王之外祖。
安亲王狼子野心,他的外祖父也不是好人,为了让人死心塌地的替他卖命,竟给人下药。
解药最终被安亲王毁去,柳毅虽抓了他放血泄愤,却也无济于事。
后来柳儿见他日渐消瘦,才得知其中毒已久,求了潘神医给他解毒,药性虽然解了,但十余年来对身体造成的伤害,已经无可弥补。
他自己倒不是很在意,在京城里买了间小院,就近守着他的妹妹。
柳儿得了薛静姝特许,每个月十五那天,能够出宫,回到她和哥哥的家里。
每到这天,柳毅会一大早坐在屋顶上,望着皇城方向的来路。
因此,柳儿总能够远远的就看见他。
如往常一般,她跨入院子,无奈地看着房顶上那个人:“哥哥还不快下来?”
柳毅笑了笑,跃下来,落在她身边。
柳儿仔细看着他的脸色,那毒解得晚了,身体到底受了损害,他从前健康的肤色,如今变得比寻常人更苍白些,身体看起来也没有之前健壮,好在精神还好,让柳儿心里有几分安慰。
她越过他往里走,“早饭吃了吗?”
“吃了。”柳毅说道。
柳儿进厨房看了看,锅里还剩了些面条,应该是早上杨婆子留下的。
杨婆子是她特地请来帮哥哥洗衣做饭的人,每个月十五这天她出宫,就放杨婆子一天假,让她也回家看看。
她挽起袖子,将锅里剩余的面条盛起来,手脚麻利地把锅碗都洗了,又进到柳毅房里,将他的被褥都翻出来晒,把屋里各个角落打扫一遍。
虽然说有杨婆子在家里做事,但老人家精力不足,做起事来不够干净,她每月出来都要再替哥哥打扫一番。
她做这些事的时候,柳毅就跟一条尾巴一样,在她身后跟进跟出。柳儿转身时差点撞上他,无奈道:“哥哥若没什么事,就在院子里坐一坐,为何老跟在我身后?”
柳毅听话地去了,但没过一会儿,又跟来跟去,柳儿也只得随他。
将屋子收拾完,她挎上篮子准备上街买菜,问柳毅道:“中午要吃什么?”
柳毅想了想,“吃面。”
柳儿笑道:“哥哥这么瘦,光吃面可不行,我想想……就给哥哥做个红烧肉、酱肘子、清蒸鲈鱼,再来几样小菜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