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qíng深深地看了谢芳菲一眼，没有做声。自从上次谢芳菲对他说了那些话之后，他再也没有提起过王如韫的名字，避之不及，唯恐谢芳菲有所误会，再次以同样的借口将他推开。谢芳菲大概也猜到一点，故意装作不知道，只是说：“容qíng，你还不快去。如韫说不定有什么麻烦呢，你怎么还愣在这里呢！”
那丫头在一边说：“小姐就在后苑的杏林子边上，说容公子一定要去。又让容公子自己去找她就行了。”谢芳菲瞪着无动于衷的容qíng，眼睛里有点火。容qíng好半晌才说：“你先去告诉你家小姐，就说我随后就过去找她。”那丫头大松了一口气，往前边去了。
容qíng却拉住谢芳菲的手径直往前面走去。谢芳菲奇怪地问：“你不是要去见如韫吗？现在又要去哪里？”容qíng回答：“正是要去见王如韫。”谢芳菲停下来，蹙眉说：“你拉着我gān什么？我为什么要去？”
容qíng也停下来，看着她，然后说：“没有什么，你也一块去。大家都将话说清楚，听清楚，免得有什么误会。”谢芳菲使力挣开，然后坚决地说：“我不会去的，如韫纵然有什么话要和你说，那也是你和她之间的事qíng。”容qíng点头说：“好，你不去的话，我们就走吧。”
谢芳菲瞪着容qíng，紧抿着唇，不说一句话。王如韫今天会如此失常，一定发生了什么事qíng。自己多少也猜得到一点，总不能白白地让她失望，她已经够可怜的了。然后妥协说：“容qíng，那你想怎么样？”容qíng坦然说：“一起去，没有什么事qíng不可以当面说清楚。你不要再以此为借口，我要让你彻底地死心。”谢芳菲苦笑，这就是自作自受，容qíng上次一定伤透心了，才会患得患失，变成现在这样。故意对着容qíng笑一笑说：“你自己去吧，我绝对不会有什么误会的。”容qíng拉着谢芳菲就要往回走。
谢芳菲叹气，头皮发麻地说：“停！我去还不行吗？”果然乖乖地跟着容qíng去后苑。前面就是杏林，谢芳菲四处看了看，然后说：“容qíng，我在这里就可以了，你自己去找她吧。你再bī我，你……你怎么也这样呢！”容qíng终究不是秋开雨，看着她无奈地说：“好，你就在这里。我去请王小姐过来说话。”
谢芳菲躲在一边远远地看见王如韫真的和容qíng往自己这边走过来，吓了一大跳，赶紧往后面的假山dòng里面藏起来。容qíng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当着王如韫的面将自己揪出来吧。
容qíng当然知道谢芳菲躲在那里，没有坚持。看了假山堆一眼，对王如韫温文但是客气地说：“王小姐找容qíng来，有什么事吗？”王如韫神qíng平静，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如韫今天进了这座皇宫，才知道它远比我想象中还要可怕。本来以为自己一定可以忍受得了，可是，可是如韫终究不甘心。那么多人死在这里，我为什么也要死在这里！我还有那么多的事qíng没有去做，我不想从此就死在这个地方。容qíng，你能理解吗？”
容qíng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仍然点头。王如韫继续说：“芳菲曾经说过，不管怎么样，该争取的东西总是要尽力去争取。这样，失败了，才不会后悔。所以，我不甘心就这样被关在这座不见天日的囚牢里。”容qíng点头表示赞同。
王如韫见容qíng点头，微笑起来，然后说：“容qíng，反正到今天这种地步了，什么身份呀矜持呀都没有用了。我已经想通了，我跟你说心里话，一直以来我都很喜欢你。”
谢芳菲虽然没有刻意偷听他们两个的谈话，无意中还是听到了王如韫的话。虽然早就猜到一些眉目，心里还是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如韫实在是一个很勇敢的人，在这样一个时代，敢不顾一切，绝望似的说出这样的话，不得不让人佩服。谢芳菲忽然有些痛恨起自己来。
容qíng只觉得不知所措，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唯有沉默。王如韫双眼坚定地说：“容qíng，如果你也喜欢我，你就带我走。趁现在这个机会，带我离开建康宫，离开建康，甚至离开南齐，离开北魏。容qíng，你带我走好不好，在这里我只有死路一条。容qíng，跟着你我不会有一句怨言的。不会的事qíng我可以学，所有不会的事qíng都可以从头开始学。芳菲总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容qíng，如果你也喜欢我，我心甘qíng愿地陪着你làng迹天涯。我们可以去塞外的大糙原，可以做许多从来都没有做过的事qíng。容qíng，你带我离开这里，永远地离开好不好？我，我不想死在这里。”全身上下都笼罩在星月无光的暗夜里，盼望着云破月来花弄影。王如韫此刻唯一的希望就是容qíng，她希望能争取到爱，争取到未来。尽管没有任何的希望，可是她早就顾不得了。哪怕一点即将失去的火星子，她也是视如珍宝地握在手心里。
谢芳菲真正的惊呆了，她完全没有料到王如韫居然会要容qíng带着她私奔。谢芳菲紧紧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一点声音，脸上全部是泪水。王如韫一定是彻底地绝望了，才会走这么一着根本就无望的棋。沙漠里的绿洲，明知道是虚幻的海市蜃楼，还是忍不住拼了命地去追寻，然后渴死在荒芜人烟的路上。
容qíng从一开始的震惊中恢复过来，看见王如韫这样垂死挣扎，心里也痛心。看着王如韫，仔细斟酌地说：“那如韫走后呢？走后又会怎么样？”
王如韫脸色猛地刷白，说不出话来。她私奔后，王家肯定是要完了。她此刻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潜意识里只想一味地忽略不提。现在经容qíng提醒，满心的希望和期待全都毁了，就像临死的将军用尽余生的力气终于拉开满月的弓，可是不等箭she出去，弦已经断了，然后人也死了。现在王如韫的心也断了。
容qíng继续说：“如韫，你走了，风雨飘摇的王家更是雪上加霜。将来就你一个人逃出来，面对王家成千上万的坟墓，你，你只怕也熬不下去。”
王如韫连泪水也用尽了，捂住心口，凄凉、绝望，浑身是入水的冰寒，像浮在水面上等待被淹没的水糙，没有一点反抗之力。然后喃喃地说：“王家，王家，我终究还是王家的人。”声音之凄惨，听在谢芳菲的耳里，只觉□luǒ的一片鲜血淋淋。
容qíng叫来外面的丫鬟，看着王如韫心如死灰木然地离去。谢芳菲冲出来，死命拍着容qíng喊：“容qíng，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她现在还有什么活路，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容qíng抓住谢芳菲愤然说：“芳菲，你要我怎样对她？带着她私奔会是好的结果？只怕更惨！你究竟要我怎样对她！我喜欢的是你，不是她！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是不愿意相信，还是不明白我的心呢！”谢芳菲仰起脸看着他，只懂得无谓的挣扎，哽咽起来。
容qíng看着谢芳菲，只觉得心酸。看着她盈盈的双眼这样凄然地看着自己，猛地抱紧她，不顾一切地俯下头。谢芳菲慌乱起来，在他的唇落下来之前，微微地偏了偏。容qíng吻在她的嘴角上。
谢芳菲狠命盯着容qíng，大声说：“容qíng，你放手！”容qíng刚才只是一时的qíng不自禁，听到谢芳菲的大吼，稍稍冷静下来，果然放开手。谢芳菲赶紧退开两步，别过头，对容qíng故意视而不见。
容qíng对谢芳菲一直都是“chuáng前明月光”，现在突然“手把青梅嗅”，也有些失措起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僵硬。谢芳菲心想总不能像古代人一样小家子气，于是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其实没有什么，不要放在心上……”还要说几句场面话，实在说不下去，只好说，“我现在要赶紧去找萧大人。”头也不回地跑了。容qíng自然不敢追上去，呆呆地站在原地。
谢芳菲还没有跑出后苑，在穿门的角落里碰见正在那里喂鱼的吴有。谢芳菲惊疑不定，不知道他怎么会在这里，刚才的事究竟知道还是不知道。
吴有转过身看着谢芳菲的时候，谢芳菲颓然地长叹：“秋开雨，果然是你！”那样的眼神，谢芳菲怎么会不认识！
第五十七章
chūn宵一刻值千金
秋开雨一步一步走近她，眼睛噬血般地狠起来，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芳菲，我警告过你，你再靠近容qíng的话，我一掌杀了他！”谢芳菲有些害怕，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喘着气说不出话来。惊慌地盯着神qíng有些失常的秋开雨，心脏用力起伏着。
秋开雨似乎气到了极点，反而平静下来，冷声说：“芳菲，他qiáng抱着你，你为什么不反抗！他这样亲了你，你为什么不在意！你为什么不生气！你为什么要这样！芳菲，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放在心上……”秋开雨也开始担心起来。谢芳菲的这种表现，和时下一般女子大大不同的反应彻底地刺激了他，他以往的信心开始动摇起来，他不得不有所担心，有所怀疑。这种事qíng连想一想都是一片的刀山火海，就连秋开雨也承受不了。他可以得不到谢芳菲，可是绝不能失去她的爱。她的爱是心上的一眼泉眼，无声细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