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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丈夫_尼罗【完结】(11)

  聂人雄当初发出电报之时,其实也是漫天要价。平白无故的到手四十万,已经算是天大的便宜,不过面对着卫英朗,他故意做出漫不经心的姿态,仿佛根本懒得细谈:“那我就让十万。十万大洋,这步子退得可是够大了。”

  卫英朗听他言语松动,立刻来了jīng神。双方就此开始唇枪舌战。卫英朗辞藻华丽,语言丰富,说起话来有qíng有理;聂人雄则是打定主意,多诈一万算一万。

  良久过后,谈判结束,赎金降到了五十万元。卫英朗还不甘心,想要继续施展口才,聂人雄却是被他吵的脑仁疼,提高声音怒道:“五十万是最低数目,不能再变!你若是还要罗嗦,当心我连你一起绑了!”

  卫英朗一愣,随即立刻闭嘴。

  房内安静了足有两三分钟,卫英朗端起手边的香茶抿了一口,试探着再次出声:“聂司令,我可以见一见陆三小姐吗?”

  聂人雄知道他是想要看看人质的qíng形,自然没有阻拦的道理。一声不吭的站起身来,他亲自出门去找陆柔真,顺便呼吸两口新鲜空气。督军少爷喷了香水,熏得他头晕。

  陆柔真和卫英朗两人刚一见面,就立刻行了个拥抱礼。

  卫英朗见陆柔真虽然衣着粗陋,可是脸上气色很好,一颗心便放下许多。恋恋不舍的握住对方的手,他用英文喃喃说道:“克瑞斯丁,你不要怕,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家去了。”

  陆柔真仰头细看卫英朗,发现几日不见,他竟是消瘦了一圈,脸上轮廓都显了出来。卫英朗含着泪光对她点头微笑:“你真是个勇敢的女孩子,我敬佩你。”

  陆柔真这几天其实过得挺不错,不过面对着卫英朗,她不假思索的蹙了眉尖,娇娇怯怯的也用英文急切说道:“詹森,救我。我在这里很怕。”

  卫英朗一听这话,心如刀绞。而聂人雄坐在一旁,因为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所以索xing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卷,喷云吐雾的旁观。陆三小姐和卫二少爷的确是一对漂亮的璧人,但未必两人看着般配,就一定能够结为夫妻。聂人雄自认为也可以留起分头喷上香水,不过陆家虽然不是世代簪缨,可也是从前清时代一直显赫过来的;自己将来就算做了督军,大概也未必会入陆克臣的眼。

  况且,孰知那时候陆总长会不会升为陆总理呢?

  聂人雄忽然笑了一下,心想这陆三小姐果然价值千金,想要娶她进门,自己还得想法子找个好爹。但是话说回来,自己若是当真想找的话,还是能够找到的。

  伸手在烟灰缸里按熄烟头,他站起身来棒打鸳鸯,三言两语的把卫英朗赶走了。

  陆柔真对于卫英朗,是见了面很高兴,不见面也不思念。卫家小哥哥实在是个好样的,能够嫁给卫英朗,她心里很知足——理智上,很知足。

  欢欢喜喜的专向聂人雄,她微笑着说道:“再过几天我就能回家了。爸爸对我真好,只是大哥大嫂一定气歪了鼻子。大哥是嫡长子,总以为家私全该归他,二姐出嫁时多带了一点嫁妆,大嫂都不高兴;这回可好,看他夫妇两个敢不敢和爸爸争辩!”

  她自小生活优渥,从来不曾经过物质上的匮乏。几十万对她来讲,不过是个数目,大则大已,然而并不关qíng。在心疼钱财之前,她先幸灾乐祸了。

  聂人雄怅然的凝视着她,最后却也笑了:“难得进城一趟,带你出去逛逛。”

  第9章

  聂人雄要带陆柔真出去逛逛,下午出门,直到夜里方回。县里本也没什么真正的大商号,他们的消遣无非就是吃饭看戏。天黑之后两人坐进戏园子包厢里,陆柔真是完全的西洋派,不惯看戏;聂人雄则是忙着看她,无暇看戏。

  两人吃着瓜子,喁喁低语,正是得趣之际,忽听楼下一阵喝彩,放眼望向舞台,原来正是王宝钏苦尽甘来、修成正果了。

  陆柔真虽然不大懂戏,可是这等故事总都听过。看到此处团圆,她不禁笑吟吟的也跟着点头:“真好,总算这王宝钏没有白白苦熬一场。”

  聂人雄却在旁边咕哝了一句:“我看这薛平贵就不是个人。”

  陆柔真一愣,扭头看他:“何出此言?”

  聂人雄答道:“这薛平贵先前穷的像条野狗一样,怎么有脸娶了王宝钏回来和他一起受苦?既然娶了,后来怎么又抛了媳妇整十八年?”

  陆柔真想了一想,随即辩道:“男子汉大丈夫,自然是要建功立业嘛!”

  聂人雄理直气壮的说道:“那他既然忙着建功立业,就该早放了王宝钏。俗话说女人未嫁从父、既嫁从夫。既然嫁了,丈夫就是她的依靠。否则一个小娘们儿,脸皮又薄力气又弱,男人不护着她,她自己怎么办?抛头露面挣饭吃去?”

  陆柔真听他语气有些激动,从“抛头露面”四个字上,又联想起了他那唱大鼓书的娘。不动声色的扬起脸来,她柔和了语气笑道:“你这话说的矛盾,前一句分明是男女平等、婚姻自由的意思,可是到了后面,却又全是三从四德、男尊女卑的道理。”

  聂人雄听到这里,很困惑的眨巴眨巴眼睛:“我矛盾吗?”

  随即他觉察到了自己的失态,不大好意思的随口说到:“好像是有点矛。”

  陆柔真笑出一口整齐的白牙齿:“岂止是有点矛,简直矛极了。”

  午夜时分,戏园子散了场。聂人雄带着陆柔真离开包厢,在卫士的簇拥下乘车回家。原来这聂公馆占地辽阔,越往内走越有dòng天。两人穿过几重院落,陆柔真见他走个不停,便是问道:“不是回房休息去吗?”

  聂人雄扭头看她:“冷了,还是累了?”

  陆柔真连忙摇头:“不冷也不累,只是不知道你要走到哪里去。”

  聂人雄抬手去解腰间的武装带:“花园子里面有座二层小楼,我送你去那里睡觉。”

  说完这话,他把武装带连同手枪套一起扯下来扔给后方卫士,然后脱了军装上衣,披到了陆柔真的身上。

  陆柔真没有推辞,她知道聂人雄对自己不讲虚qíng假意。

  两人抵达二层小楼时,四周已经黑黢黢的一片模糊,隐约能够看到大丛花糙,可是尚未生叶开花,所以也不值一看,远处隐隐传来潺潺水声,可见附近还有小溪流过。

  楼内开了电灯,陆柔真匆匆一过,就见周遭陈设庸俗,不中不西。及至随着聂人雄上了二楼,她依旧是摸不清头脑,并未看出此地的妙处。

  最后,聂人雄推开一扇房门,把她送入一间灯光暗淡的卧室里面。她仰头一望,这才明白过来——头上正中开了天窗,整片的大玻璃板洁净透明,正能看到夜空中无穷的星辰。

  聂人雄抬手关了电灯,自己也跟着抬头去看:“陆三小姐,这屋子有点意思吧?”

  陆柔真转头面对了他:“你好像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聂人雄向她伸出了一只手:“你写给我。”

  掌心起了痒痒软软的触感,是陆柔真的指尖滑过他的皮肤。

  然后她问他:“就是这两个字,猜出了吗?”

  “柔真?”

  陆柔真笑了:“对了!”

  聂人雄合拢手指,仿佛攥住了对方的名字:“真好听。”

  两人都没有困意,所以并肩坐在chuáng尾聊闲天。陆柔真忽然笑道:“聂……我怎么称呼你才好?你不让我叫司令,可我也不好直呼你的大名。”

  聂人雄侧身转向了她:“你的学问一定比我高,送个表字给我好不好?”

  陆柔真登时有些手足无措:“这……这我不敢当的。”

  聂人雄轻声说道:“想想吧,想好了告诉我。”

  陆柔真起了兴趣,抱着双臂仰头望天。片刻之后,她犹犹豫豫的问道:“‘沐同’二字如何?”

  聂人雄当即一愣:“木桶?”

  陆柔真立时啼笑皆非的害羞起来。眼看聂人雄的左手搭在chuáng边,她便伸出手指在他的手背上写出“沐同”这两个字,口中又道:“我说我不敢当,你偏要我来想。我在学校里也不是用功的学生,国文成绩又是最差,哪里有资格给人家起表字?”

  聂人雄恍然大悟,随即对着陆柔真一笑:“沐同,挺好,我记住了。”

  陆柔真歪着脑袋笑问:“先生台甫?”

  聂人雄立刻答道:“糙字沐同。”

  陆柔真扭开脸去,压着笑意低低的嘀咕道:“不要用它了,听起来的确很像木桶。将来人家若是听得误会了,可要笑话你的。”

  聂人雄不回应了,双手jiāo握着坐在暗中,他无声的只是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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