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小笙看着那封信，却不接。
司马凌菲挑眉望着她。
衣着落拓的少女半晌才说道：“为什么你们都喜欢胁迫人？都喜欢提出很多要求很多条件来让别人来做呢？”
司马凌菲无声看了她半晌，手臂一收，便打算把信收回怀里，说道：“你可以选择。”
易小笙劈手将信抢过，低声道：“我真的可有选择？”
司马凌菲见她把信慢慢放进怀里，便继续道：“你这一路只怕遇到的凶险不少，我将北祭留给你，一路上护得你周全。”
说罢站起身来，对着沈北祭道：“你既已重获自由，以后便只有碧玉宫北门主一职，千瑾辰的一切事务都不必再打理。若是以后他仍然不肯放人，我自然会去帮你找他要人。只可惜，他倒是不知世上还有个姐姐存在。”
红裙女子转头，看着一边脸色苍白，却一直注视着自己的顾七言，后者低声道：“门主——”yù言又止。
司马凌菲淡笑道：“小顾，我应允你的事qíng自然不会失信于你，你之后来碧玉宫找我便是，我会给你个答复。”
她本已受伤，尽管那血皮囊挡去了不少剑势，但是胸口还是中剑，此刻说了半天话，只觉得胸口疼痛，便伸手招过碧玉宫的弟子，道：“回宫。”
易小笙赶上几步，问道：“你要把段月尘也带走吗？”
司马凌菲笑道：“这个是自然。”
想到不知段月尘被带回去之后还会受到什么样的折磨，那斑斑的血衣回想起来便觉得心痛难忍，便盯着司马凌菲道：“司马宫主，既然你有条件，我也有要求。”
司马凌菲靠在躺椅上被人抬起，望着面前的少女道：“你想要什么？”
易小笙深吸一口气，说道：“我请求，带着段月尘一起上路。我不会放他走，你的要求也绝对会做到。”她背朝沈北祭，没有看到青年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
司马凌菲挑眉道：“我要如何相信你？”
易小笙低头不语，良久说道：“我听说碧玉宫里有很多奇药，你可以让我服下一种定期发作的毒药，解药你拿着便是。”
司马凌菲微感讶异，问道：“你真的愿意这么做？”
易小笙只是点点头，便不愿再多说。
司马凌菲想了想，对沈北祭做了个手势，青年会意离去，过不多时，便和夜羽倾一起带着段月尘回来。
易小笙一见那白衣碧眸的青年，便禁不住迎了上去，只见段月尘面色竟然和顾七言一样苍白。他虚弱得只能软软靠在沈北祭身上，然而看见易小笙之后，终于露出了笑容。
易小笙一时间又觉得眼睛微微发酸，连忙移开了目光，对着司马凌菲低声道：“多谢司马宫主。请赐药。”
司马凌菲慢慢踱到段月尘和易小笙身侧，突然嫣然一笑，道：“这药可不能给你吃。”说罢，对着段月尘的胸口轻拍一章，白衣的男子便禁不住张开了口，司马凌菲飞快地将一颗药丸丢进他的嘴里，再用真气令他咽下。
易小笙大惊失色，看着司马凌菲，眼神一时间满是惊惧。段月尘则低头苦笑。
司马凌菲则缓缓回到自己的卧榻上，边暗暗调匀气息，边笑道：“放心，这药要三个月之后才能发作。你在这药发作之前完成任务，我自然会给你解药。若不然，他必定会活活痛上三天，七窍流血而死。”说罢，便闭上眼睛不再开口，示意弟子们离开。
走出很远，她才慢慢睁开眼睛，望着那站在原地的少女，口中喃喃道：“月尘，你要让我羡慕的就是这个吗？老实说……我真的很羡慕……”
易小笙站在原地良久，顾七言也准备告辞。朱子息此时站出身来，说道：“小顾，我不能再随你而去了。”顾七言点点头，便带着dàng霞寨的弟子离去。
一时间，偌大的场上除了那些江湖人士留下的一些痕迹，已是空无一人，仿佛这几日的比武大会只是一场梦境。
易小笙站了很久，直到身上有些发冷了，才略略移动了一□子，便看到沈北祭和朱子息一直站在一边等着，而段月尘也软软坐在躺椅上望着她。易小笙不禁有些不好意思，歉然地笑了笑。
她重新理了一下头绪，开口道：“兵部在哪里？”
沈北祭朝着南边的方向指了指道：“在智饶国的都城明月城。”
朱子息已经将段月尘负起在背上，直直地走在前面。那两只铁钩被他用自己黑色斗篷盖在段月尘的身子遮住。白衣男子两眼紧闭，不知是昏迷还是睡着了。
易小笙也迈开了步子跟了上去，叫了一声：“朱二哥。”
朱子息头也不回地说道：“速去找个清静的地方，我要帮他把这钩子取出来。
易小笙不再多说，只紧紧跟着。
沈北祭看着少女的身影在夕阳里显得甚为消瘦，步子却迈得十分坚定，一时间竟然看得出了神，一直到发现少女已经走出很远，才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四个人往南走了半日，找到一处被废弃的农户，也许是太偏僻的缘故，这农户显然是已经被弃多时。易小笙跟沈北祭被朱子息驱使着找来了锅子和柴火，烧好了热水，就又被朱子息赶出去找寻食物。
易小笙知道大概是接下来的场面太过惊心，朱子息故意将自己支开。她出了门，却挪不动步子，沈北祭会意地说道：“你在此等着吧，万一有需要的还可以帮个忙。”便独自去了。
易小笙在外面等了一会，听见朱子息在里面低声道：“忍着点。”
但听得一声沉闷的惨呼，像是有人拼命将鼻息掩住qiáng忍痛苦的声音。但是即便是已经是qiáng忍，却还是听得人毛发都竖了起来。
那到底是多么痛苦的感觉啊？
易小笙终于还是忍不住推开了屋门，扑面而来地便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昏暗的火光下，远远地只看得到地上血迹流了一滩。她只觉得脚下发软，拼命忍住才迈开步子一步步走了过去。等靠近了一看，终于再也坚持不住，脚下一软，跪倒在地。
只见两只还在滴血的铁钩已经被扔到一边。段月尘上身□，趴在用稻糙堆的软chuáng上一动不动，背上两个深深的血窟窿，虽然已经被银针封住了周身大xué，还是在不断地流出血来。那稻糙chuáng也已经浸透。
易小笙忽然明白什么叫做想哭都哭不出来的滋味，只能呆呆地看着。
朱子息抬头看见是她，皱眉道：“谁让你进来的？”见她一副心痛yù裂的神qíng，终于缓了口气，叹道：“本来此番qíng景你若看不到，到了明天再见他也就不必这么难过了。”
易小笙闻言，一双眸子终于对上焦距，直直望着朱子息。
那瘦削的男子又说道：“不用担心，只是看起来可怕而已。铁钩已经取出，只等过段日子伤口愈合了。”
顿了顿，犹豫了一下，又道：“你来的正好。那铁钩在背上钉住的时间太久，有些肌ròu已经有些溃烂。你且帮我按住他，我要将烂ròu剜掉，不然若是感染，只怕会有xing命之忧。”
易小笙已经有些恍惚，颤抖着伸出手去，按在段月尘的手臂和脊背上。朱子息将刀子在火上烤了，便开始动手。只见那些已经开始溃烂的腐ròu被慢慢地剜了下来。她只觉得手下之人的肌ròu绷得死紧，可以感觉到血液的流动和青筋bào起，然而耳朵里却再也没有听到一声呻吟和惨呼声。
末了，终于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沈北祭打了两只兔子回来，站在门口，看着地上趴着的男子和坐着哭泣的少女，朱子息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做了个手势。沈北祭终于什么也没说，自去将兔子做了。
晚上易小笙什么也没吃便一个人倒在一边和衣睡了。只在她熟睡之后，沈北祭取了自己的外套轻轻给她盖上，一转眼看见已经穿上衣服的段月尘虚弱地慢慢睁开了眼睛，看了少女一眼，才又闭上眼睛睡了。
64初入明月
隔日醒来，当易小笙睁开双眼的时候，第一个念头便是寻找段月尘。然而稻糙铺上已经没有了那人的身影，她惊得立刻坐起身来，映入眼帘的，便是那白衣碧眸的男子已然坐在门口，倚着门框看着远处出神。
她慢慢走过去，段月尘察觉到身后有人，回头轻笑了下，道：“乖徒儿，太阳晒到屁股啦！”
此刻天已大亮，阳光晴好，映she在这男子的脸上，易小笙只觉得昏昏地看不清楚，直到眼眶里有东西快要溢出，才发觉自己又差点落泪，连忙偷偷擦gān净，笑嘻嘻地凑了上去。
那人已经换了件gān净的白衣，屋子里也都清扫过了。早上清慡的风也将屋子里的味道扫得一gān二净，然而昨晚的一切仍是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