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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青山_明开夜合【完结+番外】(20)

  林媚声音很轻地“嗯”了一声。

  前面的车渐渐地动了,陆青崖发动车子。

  在过红绿灯的时候,他声音平淡地又说了一句,“……不是没遇到过危险,以后也不能保证。但那时候,人思考不了那么多。”

  八年间,他送过很多人,有一些是真的离开,再不回来。

  但倘若还有一丝希望,就还想活下去,还想回来。

  还有执念未平。

  他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光影一明一灭,夜色澄澈,这是西南高原上的夜里。

  林媚看着陆青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动着空调的出风口,心里有一个冲动,想把什么都告诉他。

  然而转念之间,更多的忧虑、考量又占据了高地,她手指一顿,轻笑了一声,说出来的是一句无关紧要的玩笑,“你不会的,祸害遗千年。”

  陆青崖笑了声。

  吃饭的地方人声鼎沸。

  林媚如愿以偿地吃上了暌违两年的土豆烧jī,高兴得不行,多添了半碗米饭。

  陆青崖倒是胃口一般,半成饱就放了筷子,看着她吃。

  以前也是这样,她吃东西斯文,细嚼慢咽,好东西总要留到最后。

  他时常逗她,把她剩着没动的鸽子蛋、剥了半碗的虾仁抢过去吃掉,故意惹她生气,看她气鼓鼓地让他赔,他就很没正形地凑过去说,东西反正是没了,人有一个,要吗?

  吃过饭,陆青崖送林媚回酒店。她住的四星级,克瑞斯公司帮她订的,只订到了今晚。

  到酒店停车场,陆青崖说:“你可以去我那儿住,我回营房的宿舍睡——我不在,也怕沈锐一人管不过来。”他们中队是队长责任制的。

  停车场四下空旷,顶上一盏一盏的灯,光瞧着没什么温度。

  林媚“嗯”了声,没下车。

  经过这两天,林媚心里已经清楚了,陆青崖的qíng况绝对不严重,把她留下来,无非是想把过去的结解一解。

  她还爱着他。

  年少太过热烈,以至失去以后,再也爱不上别人。

  她不需要爱qíng,除非爱qíng跟陆青崖有关。

  过往陈在酒坛里,深埋地底,天长日久。揭了封泥,陈年烈酒的味道,远比当年的新酿更加呛人。

  自和陆青崖重逢起,她未尝没动过回头的念头。

  可回头的路在哪里?

  那是旷日持久的八年,是孩子的尿片和奶嘴,是牙牙学语到蹒跚学路,是产后忧郁症,是父母做出的妥协和牺牲,是她已经走了过来,却不敢回顾的日日夜夜。

  不是一句“我们和好吧”,就能轻易抹消掉的。

  和恨无关,只是她“不敢”了。

  林媚转头去看他,“我出来得太久了。”

  言下之意。

  有别的车开进来,近光灯晃过,车厢里明了又暗。

  陆青崖一顿,“再留两天。”

  林媚摇了摇头,笑意很淡,“真要回去了,言谨挺想我的。我答应了暑假带他去香港迪士尼乐园玩,不好食言。”

  漫长的沉默。

  陆青崖把烟摸下来,点燃了一支,瞧着那灰色的烟雾升上去,缓缓地四散开去。

  手机突然响起来。

  是陆青崖的,两人都被这声音惊得回过神。

  林媚忽地解了安全带,将包一提,“咔哒”打开车门,“你接电话吧,我先上去了。”

  身影钻出去,飞快往电梯那儿走去。

  电话是沈锐打来的,陆青崖瞧着林媚的背影,按了接听。

  沈锐声音急促:“三山区看守所两名在押已决重刑犯,杀害了两名警察,越狱出逃了。支队正在布置抓捕任务,副参谋长问你能不能立刻归队……”

  陆青崖毫不犹豫:“能!”

  沈锐没多废话,直接挂了电话。

  车外,林媚已经到了电梯口。

  一秒,两秒,三秒……

  电光石火,他却想到了很多。

  十几天前,在场馆门口,他很早就看见她,狠眨了几下眼,以为是错觉。直到她突然地转过头来,表qíng凝在脸上。

  她问:“陆青崖?”

  声音是颤抖的,他好像也跟着颤了一下。

  九年前的那一天,邱博问她是不是喜欢他,他瞧见了她立在门口,瞧见了她出门。

  麻将捏在手里,一手的汗,一圈没打完,他没耐心了,推了牌就跟出去。

  那天,他抱着她,手是颤抖的,听见她说“我敢”。

  陆青崖揿灭了烟,猛地拉开了车门。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林媚一脚踏进去。

  身后忽地dàng起脚步声。

  林媚惊讶回头,却见陆青崖飞奔而来,一霎就到近前。

  他伸手,把正要闭上的电梯门往两边一推,两手撑住,迈入半步,低头看着她,“跟我说句实话……”

  他马上得走,只有一句话的时间。

  “……林言谨,是不是我儿子?”

  第16章 青纱帐里(06)

  头顶和背后的光都被遮住了, 电梯方寸的空间里,陆青崖影子落下来, 将林媚罩得彻底。

  她嘴唇张了又合, 没说出半个字。

  可这沉默本身就足够说明任何问题了。

  林媚没想到陆青崖真会往这一层上去怀疑。

  他多久就有这个疑问了?忍到现在才说?了解了些什么?了解了多少?

  他从前就这样,凡事十拿九稳了就突然出手, 打人一个措手不及, 兵败如山倒。

  她手指把提包的带子掐得快要变形,仰头看他, 眼前顷刻间就模糊了,“那又怎样?陆青崖, ‘那就一辈子都别见了’, 这句话是你说的……”

  他松了手, 一步迈进来。

  她脑袋撞上他硬邦邦的胸膛。

  电梯门“咣”一声在身后合上,楼层还没按,就这样停在原处。

  两条手臂一条绕过肩背, 一条环在腰上,结结实实地把她困住, 他身上的气息也是四面八方的囚笼,无处可逃。

  声音贴着耳郭,沉沉如流深了的水声, “……等我,三天……最多五天。”没抱多久,他松了手往裤兜里摩挲,片刻把她的手抓过来, 放进东西,捏着她的手指合拢,目光在她脸上定了许久,最后伸出手指轻轻一碰,就收。

  她打了个颤。

  反手按了个键,电梯门打开,他退出去,始终看着她,眼神里太多的内容,又恳切而焦急地重复一遍:“等我。”看她最后一眼,转身飞奔离去。

  从电梯门阖上,林媚就开始哭。她不知道原来自己还能哭得这么不加掩饰,好像蓄了十年的水库一下给人开了闸一样。

  生下林言谨那会儿,她都没哭,倒是母亲卢巧chūn,抱着襁褓里的孩子,哭得比孩子还凶,说囡啊,你这辈子都毁了……

  那时天真勇敢得近乎鲁莽,明明自己还是个大孩子,却笃定能带得好另外一个孩子。后来,近半年她都陷于严重的产后抑郁,却也没哭过,找心理医生,给自己塞很多很多的事……

  过了很久,林媚才想起来按楼层按钮,一手的眼泪,按着也止不住。拿房卡开门,屋里一盏廊灯亮着,她踩着地毯到了chuáng沿上坐下,窗户半开让外面的车流声漏进来,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陆青崖塞进她手里的钥匙被捏得陷进皮ròu,不觉得疼,只是无所倚仗,还想拼命把什么抓得更紧。

  她仿佛再次一步踏在了悬崖边上。

  在半明半暗的房间里哭了很久,开口声音哑了,嘴唇肿起来。她起身把灯摁亮,往浴室去洗脸。

  灯下镜子里照出一张二十九岁的脸,不是十九岁,花再多的钱再多的jīng力保养,熬夜以后就能原形毕露。

  她的青chūn在和陆青崖分手那一刻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这八年来,她很忙。忙着读书、忙着工作,忙着让自己最快地适应“母亲”这个角色,忙着把压在父母身上的担子,重新挑回到自己身上。

  忙着成为一个大人。

  可碰上陆青崖,才发现吃的这些苦压根没让她长一点儿的教训。

  因为她自始至终就没从坑底里爬起来,只是心安理得地在原地为自己筑了一间巢xué。

  洗过脸,往发肿的嘴唇上抹了点儿牙膏,趿着拖鞋,开行李箱找面膜。

  手机这时候响起来,是言谨的视频电话。他基本每晚九点多给她打过来,主动跟她汇报,怕她担心。

  林媚没接,摁掉给他去了语音电话,解释说现在在外面,视频费流量。

  言谨早熟,跟她小时候一样,只是她的早熟体现在自律,言谨体现在察言观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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