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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庭娇_青铜穗【完结+番外】(154)

  他面色坦dàng,流利自如,端底称得上风光霁月四个字。

  沈羲目光移开他的脸,看向他身后的大梅树。

  那树上的瘤子,是当初她和徐靖比身高的时候刻下的痕迹。

  张煜那会儿总说她矮,徐靖就安慰她说一点都不矮,然后给她量身高的时候故意往上多刻一截。

  她现在的身高与张盈差不多,比面前的贺兰谆低了大半个头,站在萧淮面前,头顶就只及他下巴了。

  贺兰谆见她未语,面上也起了些许探究:“不知姑娘又如何会在这里?”

  “我也是路过。”沈羲道。她抬头道:“先生与韩家老夫人,莫非很熟?”

  贺兰谆望着她,扬唇道:“奉王爷的命,贺兰在老夫人面前执晚辈礼。”

  沈羲微愣。

  燕王要他去温婵面前执晚辈礼,那就是说没考虑让萧淮去的了?不过傲气如他,也是不可能答应做这种事的。

  只不过昔日苦恋着徐靖的温婵,被跟徐靖长得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贺兰谆尊成长辈,她笑得出来吗?

  她定在秋风里,扯了扯嘴角。

  贺兰谆目光并未离开过她,只是片刻过去,那双眼神也染上了秋色,变得幽深而悠远起来。

  “不知先生急不急着去韩府?”

  她忽然抬起头,明亮双眼如掀去罩纱的明灯,也如点缀在夜幕的晨星。

  他扬眉。

  “难得在这里巧遇,倘若先生不急的话,我知道街头有家老字号茶楼,我请先生吃杯茶!”

  她扬唇笑起来,乍见时笼罩在她周身的那丝孤清,在这一笑之下溘然消去,她变得明艳又活泼。

  他微笑,翻身上了马:“走吧。”

  街头不只有老字号茶楼,还有老字号银楼,绸缎庄,胭脂铺子。

  裴姨娘呆在车里始终不露面,她与戚九呆在楼下,沈羲则与贺兰谆上了二楼雅室。

  房间是贺兰谆挑的,他竟然也是这茶楼的熟客。

  窗外一棵水桶粗的桂花树,亭亭如盖铺满了大半个四合院,香气如cháo水涌进窗户,省去了一切薰香。

  贺兰谆点了龙井,给她斟了茶。

  进入茶室的他较起平时,看起来沉静了些,恍惚之间似有心事,但是对于周遭一切动静又尽收于眼耳。

  如此机敏而稳重,使他身为王府掌宫大人的气势便于无形里显露出来几分。

  他不如萧淮qiáng势bī人,但自有一股慑人的力量。

  “贺兰先生不像是北地人,不知道祖籍哪里?”

  傍晚的空气略显清冷,此时季节,已能看得见茶水腾起的白雾。

  沈羲在茶汤氤氲里进入主题。

  贺兰谆执杯扬唇,一双眼于不经意间明慧撩人:“沈姑娘何以关心这个?”

  “我是觉得先生风采过人,倒不像是行武之人,而颇像是江南一带的世家子弟。”

  江南是赫连人的发源地。徐家虽然数代行武,但是身躯骨骼仍然不如北地人粗壮。

  贺兰谆的身材既具备行武者的jīng瘦颀长,又具备文人的优雅流畅,是可以作为说辞的。

  第210章 也是刺探

  “外间关于我的来历应该传说很多。”贺兰谆轻晃着杯子,目光瞥着窗口淡淡道。

  “在下是北地人,战火未绝的死人堆里,王爷捡回来我一条命。”

  说着他又扬唇望向她:“我记得在刑场那次,姑娘曾盯着在下看了好久,姑娘莫非认识我?”

  “不……”沈羲摇头。

  她认识的是徐靖,不是他。

  但他这么一说,她倒不能确定起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如果确是燕王在征途中救回来的,那算起来那个时候他也还只有几岁。

  几岁大小,按理说自己姓什么,父母亲是谁都是清楚的。

  但燕王是从南往北打,那么即便他是徐靖后人,可几岁的他何以在那个时候出现在燕王视野,也耐人寻味。

  关键是徐靖还已经死了……

  “那就是,姑娘有故人与我长得相像?”

  做为名声并不逊于萧淮多少的王府掌宫,细心机敏也是必备技能之一罢?贺兰谆接而又扬唇问起。

  他点了两碗汤圆。正用小银勺挑了些桂花末洒在汤碗里,把其中一碗推过来。

  沈羲接着碗,思索着道:“贺兰是先生的家族姓氏吗?先生可还记得您的家人?”

  “我遇见王爷的时候是六岁。还记得一些。”

  他慢吞吞搅着汤里的桂花,笑望着她道:“贺兰是在下的姓氏。

  “在下的老家在徽南一个叫做陈田的小镇子,关于这层,王爷昔年已经着人带我回去证实过的。

  “但是可惜,在下仅存的祖父也已经不在了。房里也已经倒塌。

  “我无处可去,于是又返回王爷身边,从此追随于他。”

  他语速平稳而且目光坚定,神qíng从容自如,仿佛这段记忆的确已经遥远并深深尘封起来。

  沈羲沉吟未语。

  燕王那样的人,自然不会随便将人留在身边收作心腹,该查的自是会调查清楚的。

  只不过她却吃不准他与徐靖相像真是巧合,还是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跟徐家有什么关系。

  伙计又上来两盘佐茶点心。

  贺兰谆望着她并未曾动过的汤圆,将盘子又轻推到她面前,忽而岔开了话题:“王爷回了朝,姑娘与世子的婚事就该提上日程了。关于媒聘,不知姑娘可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告诉我。”

  有了赐婚圣旨,提亲不过是个过场。

  介时这cao办婚礼的事,自然也是由他一手主持。

  但是这当口跟她提及这档子事,他是为尊重她的意见,还是为刺探她的心意,他自己竟也不得而知。

  沈羲听到这里蓦然抬了头。

  他盘腿在几案这边,一面支肘拨弄着银勺,一面看着她写上了错愕的这张jīng致的脸。

  “我恐怕世子不会想那么快成亲。”她说道。

  他纹丝未动望着她。

  沈羲斟酌着:“先生也知道世子求这桩婚约是在什么qíng况下,坦白说,我当时听说韩老夫人要把我赐婚到西北,qíng急之下便寻上世子求助。

  “世子当时出于冲动,所以求下这桩婚事,但实际上,这并非我与世子的本意。所以,世子目前也并没有成亲的打算。”

  按理说,燕王父子关系若是正常,回朝之后则一是谢恩,二是寻沈若浦登门先聊个几句。

  但燕王回来这几日,一点动静也没有。反倒是萧淮着刘凌来让她避着燕王。

  虽不好说燕王是不是反对这门婚事,但起码,他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欢欣,便可见萧淮也不希望在这个时候高调行事。

  而她又何尝希望高调?

  外人面前她还可以笑而不语装一装,但是在王府的人面前,她自然要与他生出些默契。

  作为燕王的掌宫大人,问及她这些,自然也不过为刺探虚实罢了。

  贺兰谆望着她久久未语。

  直到沈羲在对面咳嗽起来,他才垂眸抿了口茶:“你是说你和世子之间,并非因为——”

  他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有些话当着一个女孩子的面挑明来说,到底不敬。

  “不敢有这样的想法。”

  沈羲索xing不遮不蔽:“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与世子私下里也不是很熟,怎么可能会有私qíng。

  “自皇上赐下婚约,我也才敢勉qiáng以被赐婚之身份自居。如今诚惶诚恐,相信世子也并未十分重视这婚事。”

  不重视御赐的婚事,这可是要获罪的。

  但是,贺兰谆是燕王的人,因言语而获罪的事倒可放心。

  屋里变得有些静寞。

  一阵风将些许落花送进来,风景悄然变得怡人。

  萧淮在小胡同别院,倾身坐着不知已有多久。

  他这样坐着有多久,侍卫在面前躬身立着便就有多久。

  而他脸色恍如秋色。

  侍卫习武十六七年,这当口,却忽然连说句囫囵话的底气也没有。

  这样的气氛太过压迫人,他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报讯正不正确。

  萧淮如入了定一般静坐半晌,忽然收了收势。目光清冷到谁也不看,只拂了衣袖:“备车。”

  “时候不早。先生还有事要办,我就不耽搁您了。”

  沈羲招来伙计付帐。

  她其实还有许多疑问待解,比如燕王与萧淮的矛盾,比如他与温婵相熟到什么程度。

  但他明显不是任她予取予求的人,不到合适的时机,他若不想说,她应该什么都问不到。

  “但愿日后还有机会与先生倾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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