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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庭娇_青铜穗【完结+番外】(338)

  燕王并不回答,只是拿着只拇指大小的玉雕青蛙在指尖把玩。

  这青蛙小归小,一双眼睛却居然是活动的,随着他的动作,两颗黑珍珠在眼眶里不住地滚动。

  郑绣吃不透他想gān什么,却也不敢贸然喊人。

  如此过了片刻,他才忽而抬了眼道:“担心韩顿?”

  郑绣勃然色变!

  未及开口,一扎卷成了卷的纸笺便啪地丢到她跟前

  “从李锭大殓,韩顿在停灵之处主持国丧时开始,到三天之前最后一次进宫与你商量凌云阁捉拿赫连人之事为止。

  “他与你在宫中偷欢,总共趁夜进宫四十九次。还不包括日间假借各种议政之名义私会。

  “具体的,要我念给你听吗?”

  燕王已站起来,恢复先前负手而立的模样。

  郑绣脸色倏然变得雪白!

  ……

  “太后驾到!”

  太监的声音高亢地传进大殿。

  随后,殿门处悉梭声一片,华光四she之下,走出贵气端凝的伊人来。

  “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山呼声如雷声,也如cháo水声,震耳yù聋。

  郑绣立在珠帘下,颤着唇望他,完美的妆容未能掩盖住了她惨白的脸色。

  她的眼是红的,是有水亮的。

  “绍逸……”她唤道。

  他与她之间隔着满朝文武,他没有跪,只神色变幻不定地望着似近在咫尺的这张脸。

  她不该是这样的,她为什么要哭?

  “燕王驾到!”

  大殿之外的呼声又如惊雷,惊得所有人都齐刷刷回了头。

  顺着朝阳来处,有伟岸英挺的身影进来,蟒服jīng致而完美,五官深邃而迷人,是几乎所有人都未曾留意到缺席着的燕王。

  萧放。

  这个曾经驰聘在战火绵延的中原大地上的一个传说,如今叱咤在朝堂上的威武藩王。

  “我来迟了。”他淡淡道。似一贯和善的与人jiāo好的他的样子,雍容而闲适。

  只是当他目光落在韩顿身上的时候,韩顿却不自觉地轻晃了晃身子。

  而郑太后的脸色更白了。

  她紧攥着袖口,猛地看回韩顿。

  韩顿眼里有灰败,有哀伤,有绝望。

  她出来了,燕王也回来了,这场斗争里,最关键的两个人同时缺席,意味着什么,显而易见。

  “绍逸”她哽咽。

  小皇帝站起来,几乎有些凌厉地看过来:“母后来的正好,韩顿罪该万死,请母后降旨严办!”

  少年的眉眼仿佛瞬间成长起来,字字如刀,戳人心肝。

  一向高高在上的郑太后,在这一刻也忽然势弱。

  燕王扼住了她的咽喉。

  她也救不了他了。

  “母后!”

  小皇帝在催。

  她张张嘴,一开口声音便已经碎了满地:“韩,韩顿罪大恶极,传旨,革”

  “格杀勿论!”小皇帝道:“太后有旨,韩顿罪不容赦,着抄家灭族,梁将军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殿门外等候的羽林军纷涌进来。

  “慢着!”

  韩顿陡然bào喝,朝郑绣走了两步,颤声道:“你当真要如此?”

  郑太后双唇微翕,看了眼燕王,再看向他,红了眼眶:“不”

  一声脆响打断了她剩下的话。

  “这茶,烫手。”

  燕王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太监奉上来的茶杯在他脚下碎成一地。

  满殿人的心跟着颤了一颤。

  郑太后不止脸色白,双手也发起紧来!

  燕王负手望着韩顿,目光平静而充满王威,如同睥睨沙场上一败涂地的对手。

  韩顿双拳紧握,往后栽了两步:“好,好,很好。”

  他苦笑,牙关紧咬着,双目突出眶来,

  七尺高的男儿,往日伟岸的身躯,此时已然摇摇晃晃。

  他看着小皇帝,又看向与沈羲同站在一处的穆氏,最后看向珠帘后,怒睁着眼睛笑出了泪来。

  燕王父子,果然够狠……

  不光让他死,而且还要让他死在郑绣手里!让他临死之前亲眼看到郑绣是如何为了皇权而舍弃他!

  这一招,诛心。

  “绍逸”珠帘后郑绣站起来。

  他笑一笑,拂拂衣袖:“臣,就此别过。”

  说完他转了身,目光自穆氏脸上漫过,出了门去。

  “韩顿!”

  郑绣嘶喊起来!

  穆氏别开脸,于无人处,也红了眼眶。

  “亲军卫总指挥使梁修听旨!”小皇帝声音朗朗传来:“即刻处斩韩顿,查抄韩府!韩家十岁以上男子全部处斩!余者充军!女眷全数发卖!”

  一番话流利而中气十足,仿佛私下里已演练了无数遍。

  “皇上!”

  郑绣终于忍不住掀帘出来,泪水泛滥的脸庞满是哀伤:“韩顿到底辅佐了你这么些年!”

  小皇帝透过殿门望着长空:“太后累了,周福安,请太后回宫。”

  “皇上!”

  “传旨!行刑!一刻也不要耽误!”

  第456章 请安心啊

  走出宫门的时候已是晌午,直到刑场传来韩顿尸首两处的消息。

  霍究沈嫣还有贺兰谆皆在门口等候。

  头顶艳阳高照,热烈又舒慡。

  整个京师被韩府的倾覆所震dàng。

  韩顿于当日问斩,周黔与谭缉等暂被押入刑部大牢。

  韩府一府斩的斩,发卖的发卖,消息一波接一波地卷过大街小巷。

  有些人震惊莫名,有些人岌岌自危,还有些人终究吐出口气来。

  自温婵出事开始——不,自宋姣在校场失利开始,韩家似乎就流年不利。

  韩顿虽然朝上地位无损,但终究敌不过一再失策。

  至韩凝声名扫地时止,与韩家不睦的,嫉妒韩顿发迹的,抑或曾被韩家打压过的,到底都选在这一时刻冒出头来。

  一时间参韩府的折子多如牛毛。

  当然再参也不可能把灭族参成连座亲族,不过这样一来,多少表明了心意。

  谁都看得出来这是小皇帝下了狠心要治韩顿,否则堂堂一个首辅,绝不可能半日光景就这么拿下了。

  而小皇帝仅凭三年的执政经验拿下他来,虽然说萧淮沈羲功劳居大,到底也展示出了魄力。

  那些惯于见风使舵的,这当口不踩着韩家表忠心,简直不合qíng理了。

  穆氏自宫里出来,便随沈羲回了沈府,戚九已经带着韩叙在等待。

  六岁孩子怔怔坐在花厅里,面前一桌子点心零食皆没有动。

  “叙哥儿!”

  看到儿子完好无损,穆氏方才扑过去抱着他啜泣起来。

  裴姨娘待上前劝慰,被沈羲拉住了。

  韩顿之所以能被成功拿下,不止她和燕王父子的功劳,穆氏以韩顿夫人的身份给出的证词同样有效力。

  但抛去韩顿本身罪孽来说,她和穆氏到底在证词上撒了谎。

  作为她来说,兵不厌诈,韩顿本身没安好心,她就算说谎也不算亏心。

  但作为穆氏,作为与他共同生育过儿女的妻子,她理智上能作出清醒选择,感qíng上未必没有一点触动。

  若没有,那么她的报复和恨意也不会存在得这么深刻了。

  “母亲,我没有父亲了,是吗?”

  韩叙趴在她肩膀上,幽幽地说道。

  穆氏止住哭泣,放开他直起腰来。

  “你恨母亲么?”她哑声问。

  “不恨。”他摇摇头,“我在马车里听到了,父亲当真想要母亲的命,母亲没有骗我。”

  穆氏捉着他肩膀,眼泪又随着溢出喉咙的哽咽声汹涌起来。

  韩叙拿袖子给她抹眼泪:“不哭。孩儿将来长大了,再给母亲挣诰命。”

  沈羲立在庭院里,听着也酸了鼻子。

  也亏得有了那份休书,萧淮已顺利讨得旨意赦免穆氏与韩卿卿。韩叙对外已宣告坠崖死亡,也就不作数了。

  穆氏虽然并非出身名门,却甚为坚韧端庄,韩家姐弟跟随她,想来将来品行上无可忧虑。

  自回府起沈府已是门庭若市,好在抿香院无人打扰。

  长时间压在心口的石头终于搬开,即便是整夜未曾合眼,她也未有睡意。

  韩顿死了,便再也不会有人疑心她的身份,韩家亡了,她与温婵一脉的恩怨总算也划上了句号。

  为免韩叙的存在让人察觉而节外生枝,穆氏母子在沈府暂住下来。

  萧淮给他们安排了两日后离开京师的车马,而这两日里,穆氏有自己的事qíng需要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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