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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恕罪_程十七【完结+番外】(76)

  不过皇帝并不在意这些小事。他今日微服出宫,只为探询一个答案。

  陆大夫开的医馆,叫南雅堂,延续了当年谢神医医馆的名字。

  皇帝心里稍稍稳定了一些。他刚走进南雅堂,孙遇才便教人守在巷口,禁止其他人入内。

  巷子虽窄,但是医馆建的挺气派。皇帝进去时,只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药童,和一个四十来岁书生模样的人。

  想来就是陆大夫了。

  “看病?”陆大夫抬头。

  “看病。”皇帝沉声道,他指了指药童,“你先下去,这没你的事了。”

  他虽然面色苍白,但是举手投足之间气势十足。

  药童给他看了一眼,立刻去看陆大夫,用眼神求助。

  陆大夫诧异地望了皇帝一眼,温声对药童道:“田七,你且退下,去把《千金方》默一遍。”

  药童苦了脸,也不敢说不,乖乖放下手里的药,退了下去。

  陆大夫这才对皇帝道:“来,手伸过来,我给你把把脉。”

  皇帝面无表qíng,伸出手去,任其把脉。

  “……嗯,纵yù过度,这次又急火攻心。看来,需要好好慢慢调养。”陆大夫很快收回了他搭在皇帝腕上的两根手指,“这样,我先给你几贴药,回去先吃着。”他低了头,唰唰写药方,同时口中说道:“不过,回去最好几个月禁女色,凡事莫动怒,莫cao心。没事走走转转,保持心qíng愉悦,也能延年益寿……”

  皇帝不耐烦听他唠叨,宫中的马太医也已经叮嘱过他,近来在房事上要有所节制,莫动怒……他咳了一声问道:“没别的了?”

  “没了。”陆大夫抬起头,“还有什么?”他顿了一顿,又道:“哦,还有,老兄,你说你都这个年纪了,也不是想要子嗣,何必在房事上花那么多功夫……须知一滴jīng,十滴血……”

  皇帝神色一变:“你说什么?什么叫不想要子嗣?谁告诉你,朕,真的不想要子嗣?”

  “还用谁告诉?你服了鸳鸯散,可不就是不想要子嗣么?”陆大夫奇道。

  “鸳鸯散……”皇帝瞳孔一缩,这是他从第二个人口中听到鸳鸯散。他胸口急速起伏,“你说什么?真的有鸳鸯散?我体内有鸳鸯散?”

  “可不是。”陆大夫已经写完了药方,随口道,“不过这鸳鸯散虽然说是为了绝嗣,但是它可不是说,有了它,就能肆无忌惮地沉湎女色了。须知,房事要节制,多了伤身……”

  皇帝面色由白转赤:“那你知不知道,我体内这鸳鸯散有多久了?”

  “十八年。”

  “不是十七年?”皇帝心中一凛,怒火翻腾。

  他果然中了鸳鸯散,确实有人在十多年前给他下了药。那人好歹毒的心肠!若教他查出来是谁,必将其千刀万剐。

  “十七年零八个月,将近十八年了。”陆大夫奇道,“你自己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吃的么?”

  他觉得很奇怪,听到鸳鸯散时,眼前这个人也没有露出吃惊的神色。他以为对方是知道的,心里有数,怎么连具体时间都记不清了?

  皇帝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qíng。十八年,十七年零八个月,那就是说,在他登基之前,就有人给他下了药。

  他如今的几个子女,最小的五公主也都过完了十七岁生辰,那么应该都是他的血脉才是。

  他心念微动,想到他登基后才有的秦珩兄妹,瞬间变了脸色。

  他们不是他的骨ròu!

  皇帝怒极,像是有什么堵在喉头,半天才吐了出来。他对自己说,好在老天已经代他收了他们。

  他尽量平静地问:“此事先不提,我还有一事想问你。为何我和我儿子滴血认亲,血液不能相溶?”

  马太医已经告诉过他,滴血认亲不可信。但他仍需要有人再重申qiáng调一下。

  “这个,这个就更容易了。”陆大夫一面抓药,一面道,“因为滴血认亲本来就不可靠。你信不信,我能让咱们俩的血也溶在一起。当然——”他顿了一顿,又道:“我也能让你和你老子娘的血液不相溶。”

  他后面话语粗鄙,若在以前,皇帝必定怫然不悦。然而此刻,他心qíng复杂,也无暇顾忌这许多。他沉声问:“鸳鸯散,可有解药?”

  “解药?”陆大夫正抓药的动作,微微一顿,“你想要解药?”

  “正是。”

  陆大夫抓了抓脑袋:“这可不大……”他眼神一闪,看到了对面这人眼中沉郁的怒气,他心念微转,说道:“解药嘛,不大容易。这需要慢慢调养,你得有耐心。”

  他再迟钝,这会儿也知道这事儿有猫腻。万一,这个患者,因为自己不能生育,再做些不好的事qíng来,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嗯,得先顺着来,让他充满信心。如此这般,调养个三五年,他年纪也不小了,心气儿也顺了,估计也就能心平气和接受这件事了。

  于是,陆大夫又qiáng调了一遍:“你须知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它虽然不是病,但是想要彻底从你体内移除,需要花不少时间……”

  皇帝没再说什么,能治就行。他后宫佳丽多,调养好了,不愁没有子嗣。他对这个说话行事有些像谢神医的陆大夫莫名信任。

  陆大夫又给他开了药,说是治鸳鸯散的。

  他稍微缓和了脸色,接了药,转身就走。

  所以,太子肯定是他的儿子,不会有错。

  但是秦珩,就肯定不是了。

  皇帝的心qíng极为复杂,饶是他一向对秦珩没多少感qíng,待听到其不是自己骨ròu时,还是免不了怒火滔天。

  他就说,畏畏缩缩,胆小怕事,毫无他的风范,原来根本就不是他的儿子。

  好你个苏氏,好大的胆子!

  他一定要将苏氏千刀万剐!

  不对,苏氏已经死了。那个胆敢背叛他的女人并没有什么好下场,而且她的子女也无一长寿!合该她女儿早夭,合该她儿子横死山崖!

  皇帝一时之间生出将这几人开棺掘尸,挫骨扬灰的冲动。但很快,他又生生压下了怒火,不,他不能这般冲动!若是他这么做了,惊动了那个给他下药的背后黑手,反而打糙惊蛇。

  他还必须忍着。

  可恶,真是可恶。

  皇帝胸口憋着一口气,他一直忍着,然而等他上了马车后,终于忍不住,咯出血来。

  他用手抹去,努力回想陆大夫的话。他不能生气,他还要养好身体,再添子嗣。

  然而,怒气这东西,又岂是想忍便能忍住的?

  他回宫后,下了一道旨意,将苏侍郎外调。

  当初看在丽妃面上,他其兄调入京城。如今一想到“苏”这个字,他就额上青筋突突直跳。

  奇耻大rǔ。

  皇帝依稀记得珍妃苏云蕊是弘启元年四月进的宫,一夕承欢,便有了身孕。后来在弘启元年腊月底摔了一跤,早产生下两个孩子。

  难道说,苏氏进宫时,已经有了身孕?

  可他记得他所临幸过的女子,没有一个不见红的。若苏氏进宫时是不洁之躯,他当时会察觉不出来?

  皇帝不想再想下去了,他只觉得脑仁隐隐作痛。

  十七年零八个月前,他在做什么?

  哦,那时先皇卧病在chuáng,他在跟前侍疾。朝中有人支持他,也有人支持还是少年的睿王……

  那个时候,会是谁给他下药呢?

  皇帝思来想去,毫无头绪。他喝了药,沉沉睡去。

  而秦珣却独自一人去了清仁巷。他先时命车夫往前直走,等了两个多时辰,想着父皇已经离去了,这才悄悄回还。

  果真清仁巷的巷口,那辆青色的马车已经不见了。

  他想了想,走进了南雅堂。

  午后的南雅堂格外安静。

  陆大夫一个人坐在那儿打盹儿,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来,迷瞪着眼睛:“看病?”

  声音中也有浓浓的睡意。

  秦珣摇了摇头:“不看病,问一些事。”

  “哦?问什么事?”陆大夫轻轻揉了揉太阳xué,“你说吧。”

  秦珣略一沉吟,先问道:“大夫可会去痣?”

  “会。”陆大夫回答的很gān脆。

  “疼吗?会不会留疤?”秦珣追问。

  陆大夫的神色有些鄙夷:“你一个大男人,还怕疼?怕留疤?”

  秦珣眼中闪过一丝尴尬:“不是我,是舍妹。”

  “哦。不会留疤。”陆大夫有些得意,“我有配置的药水,只要往痣上一抹,就能消掉。只不过,会有些疼。姑娘家娇气,许是不能忍受。”他摇了摇头:“俗话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痣好端端的,消它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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