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满以为卫庄今早会惶惶焦躁的,结果眼下观察半晌,却见他没事人一样跟宋氏和卫晏道别,仿似他不是去赴考,而是去春游一样。
萧嵘很是失望。不过他跟着又想,卫庄大约是为了不让他看笑话才故作镇定的,他可是听说卫庄前些日子光是听见“府试”俩字就害怕。
萧嵘思及此,忍不住笑了出来,拍拍卫庄的肩,道:“好生考,表哥归来之日,我亲去迎接。待到发案之日,我去为表哥看榜。”说罢,哈哈一笑,转身走了。
卫晏气忿忿地瞪了萧嵘一眼,转头看向兄长:“哥哥不要理会旁人,不论怎样,尽力就成。”
卫庄顿了顿,垂眸看向面前的胞弟,须臾,伸手摸摸他的脑袋,浅笑颔首。
萧槿看了半晌,走上前时,卫庄让宋氏跟卫晏不必送了,只让萧槿与天福跟随他出门。
走到大门口时,卫庄见萧槿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低头问:“今早是匆忙起的?”
萧槿掩口打了个哈欠:“嗯。”
“用早饭了没?”
萧槿摇头。
她一路犯着迷糊跟着卫庄往前走,走着走着忽见卫庄停了下来,险些让她一头撞他身上。她正想问他是不是要上马车了,就瞧见面前伸过来一个纸包。
“吃吧,热乎的。”
萧槿错愕抬头,愣愣地接过卫庄手里的那个纸包,打开一看,发现是两块松软的黄米面枣糕。
萧槿瞬间吓醒了。
她扣扣索索的庄表哥居然给她买了两块枣糕!
简直难以置信!
萧槿遥想当年那个兔耳朵,再看看眼前的枣糕,一时大为感动,但跟着又想到了什么,一脸担忧地仰头道:“表哥,你是不是在贿赂我?虽然我爹是主持府试的,但如果你想舞弊的话,似乎也不容易……而且万一被人告了,可怎么好?”
府试由本府知府主持。
卫庄一顿,跟着又十分顺手地拍了拍她的脑袋:“这不过是对你来相送的犒劳而已。”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一道兴奋的少年声音传来:“啾啾你怎么来了?”
第6章
萧槿循声望去,瞧见来人,笑道:“我是来送我表哥的。”
卫庄瞧着那个一径往这边奔过来的少年,在脑中搜寻了一番,想起了来者何人。
间壁江家的公子江辰。
这位江小公子有事没事就爱跑来萧家串门,对萧槿颇多照拂。
萧槿说话间,江辰已然到得跟前。他兴冲冲地跟萧槿一叠声道着“真巧”,又命小厮提来食箩,笑问萧槿要不要吃刚出锅的蒸酥。
萧槿摇头,晃了晃手里的枣糕:“庄表哥给我买了枣糕了。”说话间仍旧觉得如坠梦中。
真是不敢信啊,她庄表哥竟然给她买了两块枣糕……
江辰也是一愣,转头看了卫庄一眼,惊诧不已。
卫庄的吝啬是左右邻舍皆知的,江辰也是深有体会。有一回江辰跟卫庄借香茶饼,结果卫庄拿出小刀对着一片香茶饼仔仔细细地给他切了一个小小的角,还不及江辰的小拇指甲盖大。
江辰当时对着那一粒香茶饼怔了许久,自此之后再也不敢来问卫庄借东西。
江辰其实不太明白,卫庄家中也颇有资财,明明不缺银子,怎么就抠成那样呢?
江辰禁不住感慨,卫庄今日肯拔毛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嗟叹间转头跟卫庄寒暄,但卫庄似乎有些神思不属,又时不时打量他一眼。
江辰觉得莫名其妙。
他近来似乎没跟他借过东西吧?
不过江辰很快释然了,卫庄约莫只是因为即将赴考,有些焦虑而已。
江辰也是要去考府试的,他本想着既然碰巧遇见,不如跟卫庄同行搭个伴,但卫庄并无此意,出言回绝了。江辰也不好勉强,跟萧槿说笑一回,作辞离开。
卫庄瞥了江辰的背影一眼,转而低声跟萧槿叮嘱一番,末了拍着她的脑袋道:“四日之后你来接我好不好?”
萧槿一怔仰头:“为什么?”
送完还不成,还要来接?
卫庄理所当然道:“你送了我自然也要来接我,如此方谓有始有终。”
萧槿嗫嚅片时,一时竟无言以对。
“那便如此言定了,”卫庄见她没有推拒,权当她默认,又往萧府大门内扫了一眼,“我届时会及早回来的。”
萧槿总觉得卫庄辞色间透着些莫名的异样,似乎是心里存着什么事放心不下一样。
难道是惦记着他屋里剩的那点灯油?
萧槿暗暗摇头,她总还是觉得卫庄自打上回溺水后,整个人都有点古怪。
卫庄上了马车之后,靠在云锦靠背上闭目养神。
府试是他早就过了的,通过这种遴选生员的考试于他而言易如反掌。他如今只是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事。
纵然他一路考入殿试摘取鼎元,他也是以卫庄的身份。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变回卫启濯,但是不论如何,总还是要有所筹谋。
方才宋氏与卫晏为他送行时,他有一瞬的晃神。荣国公府锦簇花攒,但兄弟之间的倾轧也从未断绝。
站得愈高,斗得愈狠。
他虽能于激流之中应对自如,但有时也觉倦怠。
而成为卫庄的这几日,他深觉松泛。宋氏跟卫晏待他十分真诚,萧家也相对敦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