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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欢_步微澜【完结+番外】(137)

  在即将到达下一个弯道时,司机小邓放缓了车速。小邓婚后发福,圆圆的脸,肥肥的肚腩,经常被刘大磊取笑,“你说瞅见你下车谁不奇怪?究竟你是司机还是老板呢?”每逢此时,小邓唯有gān笑,没办法,老婆会疼人,饭菜做得好,那营养一天五袋减肥茶也抵消不了。

  正傻笑着,右前方一个人影从街角蹿来,眨眼功夫冲向车头。小邓一个急刹,六米多长三吨重的劳斯莱斯机械反应灵敏,但车头处那人影依然惨叫了一声,连滚数下,躺倒于地。

  小邓出了层薄汗,望了望邻座的刘大磊。刘大磊往外望了一眼说:“cao,碰瓷也不装像一点,身上好歹揣两个红颜料袋子啊?”

  “大磊,别这样说,敢拿命换钱的肯定有原因。”后座的庆娣也在张望。

  姜尚遥皱皱眉头,吩咐说:“下去看看,不离谱的话给点钱就是了。”

  “行。”刘大磊开了车门走近前,那人眼角瞥见他锃亮的皮鞋头,哎哟声立刻大了点。

  刘大磊撇撇嘴,蹲下去说:“兄弟,你这技术不过关,人家那好歹还抹抹鼻血什么的。”

  地上那人只是连声哎哟不说话,混这行讨饭吃的都知道,有两种车不能碰,一种是公家车,一种是打眼的豪车。那人今天也实在是bī急了,大夏天,地能烤出人油,毛腰守了一个小时,眼泪鼻涕长流,神智有些不清了。

  “说话啊,要多少?”刘大磊不耐烦,“喂,戏演过了啊!”

  那人松开抱头的手,抹抹鼻涕,含糊地说:“随便给点。”

  刘大磊掏出钱包,见那人脸露贪婪地望来,他心中一动,歪头仔细端详,这一看他顿时瞠目,“魏少。”

  那人听见这两个字,神qíng呆滞,随即手撑着地想起来,刘大磊乐了,“别急着走啊,来来来,都给你。”

  说着他将钱包里的钱一股脑塞对方手里,魏怀源捏着那把钱,热得烫手,他瞟一眼那辆豪车,讷讷地问刘大磊:“你是……”

  刘大磊嘿嘿一笑,“我是谁说了你也不知道,拿了钱走吧,这些够你慡好几回的了。”说着循着魏怀源的视线望向车道,低下头又补充了句,“好好过,有人说了,日子长着呢,慢慢熬着吧。”

  魏怀源脸色大变,嘴巴哆嗦着,定定望着那辆车,明知看不见,也极力想分辨出车里的人影,熬着吧,心里有个声音回响不止,他隐隐猜出是谁,震惊难堪jiāo织在一起,不由涕泪纵横地跪坐于地,远望车影消失。

  刘大磊上车后就主动告诉嫂子:“我把身上的钱都掏给那人了。”

  “大磊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话说得刺耳,心眼真不错,小蔚子有眼光。”

  “可不是,嫂子你可说对了。那人真可怜,一看就是吸毒上瘾的。”刘大磊说完,意味深长地从后视镜里瞟了姜尚尧一眼。

  姜尚尧握紧了庆娣的手,转移话题说:“早点办完事回去,那三个皮猴子在家,大闹天宫的,妈一个人照看不过来。”

  “有爱娣和阿姨呢,怕什么?”

  “一个糖妹都够她头疼的了,爱娣还顾得上别人?”

  庆娣闻言失笑,“让你带他们三个一起来,你不肯。”

  见姜尚尧沉默不语,庆娣柔声劝说:“死者为大,等会儿对着你妹和阿姨,别那么硬气。”

  这一日是巴思勤丧礼,巴思勤自三年前从济西声省委书记的位置上退居二线,离开繁重的公务,身体反而一日比一日差起来。

  六十九岁在现今医疗发达科学昌明的社会算是短寿了,同龄的姜凤英每天清早半小时的扇子舞,家务不辍,依然行走如风。也有可能是姜家的长寿基因影响,姥姥可是八十七岁高寿离世。

  年纪越大,庆娣越相信因果说。像姥姥和妈妈那样心肠慈悲的人,本应后福无限。

  不一会儿,车拐进原州宝山殡仪馆。下车时,姜尚尧拖住她的手,她向他鼓励地笑。

  二十年恋爱,十年夫妻,他们熟悉彼此。即使此时姜尚尧脸上平静无波,庆娣也明白他的内心一定如翻江倒海。再深的恨意,也有一缕血缘的羁绊,庆娣回握他的手,用劲捏了捏。

  每个殡仪馆布置都大同小异,气氛是一致的庄严肃穆。来参加追悼会的不少是新闻里的熟面孔,姜尚尧和庆娣不落痕迹地站在后排。追悼会正式开始,现任省人大主任担任司仪念完悼词,然后其他人循序上前三鞠躬。

  轮到姜尚尧夫妻上前时,巴思勤的女儿巴婷婷愕然望来,眼有银光闪烁。

  “节哀顺变。”

  这句话巴婷婷今天听见了无数遍,可都不如目前这个男人低沉的一句带来的影响巨大,她捂着嘴,眼泪夺眶而出,轻声喊:“哥。”

  这十年,她读书在外,后又嫁人生子,在家的机会不多,但是经常听父亲提起姜尚尧这个名字,言里言外都能听出父亲的欣赏和快慰,他也暗自欢喜,又暗自疑惑,同时为不能在膝前尽孝惭愧。哪知父亲临终时满脸愧意地吐露出一个秘密,她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个血缘之亲。

  “照顾好自己。”姜尚尧俨然没有听见那一声低唤的样子,但话里分明流露出些许感qíng。

  走出门口,他仰望七月的天,太阳灼痛了双眼,他这才放任眼角滑出一滴泪。

  “节哀顺变。”庆娣眼中怜惜不胜。

  他想笑,却感觉笑不出,嘴角弯成滑稽的弧度。

  两人牵手慢慢往门口走去。静默中庆娣忽然发问:“我很久前就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没有巴书记,没有他支持,那些深仇你会用什么方式来报?”

  “庆娣,你说过一句话记不记得,人活着,必须怀有一种能让自己为之仰望的信念,坚不可摧,折腰不悔。我曾无数次地抬头仰望,”姜尚尧停下脚,望向天空,“看见天理昭彰。”

  ——书版番外完——

  【网络版番外】

  102 番外一

  三灶乡幸福村村口杂货店的门槛上,头发花白的老汉迎着多日不见的太阳眯了眯眼,接着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将一撮撮烟叶碾碎的烟丝放在纸上,然后轻轻掀起底端,顺势向上一推,大腿上那张平铺的烟纸就变成膝盖头的一支自制烟卷。

  这动作不知重复过多少次,看来娴熟无比,但老爷子仍旧自得地笑了笑,手指捋平烟身,粗粝的指尖沾了两口唾沫将接口粘合。

  点燃了深深吸一口,辛辣的气味攻进肺腔,老爷子砸吧一下gān涸的嘴唇,一脸享受的表qíng,连嘴角的皱纹都似乎dàng漾着这个村的名字。

  农闲时,村里的劳力几乎都下了附近的矿窑,冬日的午后,幸福村的村口只隐约听见远处的几声狗吠和孩童的叫嚣。

  可是,一声刹车打断了老爷子独享的寂寥。

  老爷子眯眯眼,接着浑浊的眼里突然闪现一丝惊讶,颤巍巍站起来,扯开了喉咙吼说:“牛犊子?你小子……这是衣锦还乡了?”

  幸福村的牛犊子打小就是村里的祸害,gān糙堵烟囱,pào仗炸猪圈这些就不说了,不过十岁就知人事,半大不小的孩子领着村里比他还小的毛孩子们扒窗口偷看村尾富贵的新媳妇擦澡。

  过了三年,有天夜里富贵媳妇被村长儿子给祸害了。村长儿子前脚走,小媳妇后脚撕了chuáng单上吊,所幸被救了下来。富贵是个孬货,只会躲墙角闷头抽烟,自己家汉子不撑腰,富贵媳妇寻死不成,连哭也没了声气。

  这件事后没多久,村长儿子在自己家鱼塘边的茅房里大解,一脚踩空掉粪坑里,被人发现拖起来的时候,满身的屎尿,脸涨成青紫色,只剩下一口气。

  村里的简易茅房都是坑上架两张板,排泄物挖出来还能废物利用,事发后现场像发生过小型雪崩似的,茅坑两壁全是斜坡,原来那两张木板底下夯实了的土全被挖松了。

  公安来查案的时候,村里人一问三不知,异口同声说没看见事发当天有谁在附近出现过。第二个月风声渐息,牛犊子背了个水泥袋子,袋子里放了一套换洗衣服,还有他妈给蒸得一笼馒头,坐上大山家的小货卡欢欢喜喜地出了村。

  老爷子这村口的杂货店开了十多二十年,人老了,对多年前的事qíng记忆反而更深些。那年牛犊子出村被拦下来时,小货卡停的也就是现在那辆漆色闪亮的阔佬车的位置。那时富贵手指颤抖地塞了一百块钱给那小子,富贵媳妇泪眼汪汪地递了一包吃食,其他人送的什么不太记得了,老爷子只记得自己当时转头在杂货店的柜门里摸出店里最贵的一条烟,硬塞在那个脏兮兮的水泥袋子里。

  站在货卡后厢不停向他们挥舞手臂时那得意的小脸犹在眼前,老爷子望着明显成熟了些,但轮廓依旧,痞相依旧的脸庞,浑浊的眼里微有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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