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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欢_步微澜【完结+番外】(96)

  “你想太多了,爱qíng不就是感qíng的一种?久了沉淀为感qíng亲qíng,你不过是节省了中间那一步。”

  谭圆圆扑哧一笑,“本来还想安慰你的,反过来被 你安慰了。”

  圆圆处事向来果断利落,听见她笑,庆娣释怀,“别想太多,无论什么感qíng,能让你有幸福感就行。”

  “你呢?你现在呢?”谭圆圆迟疑地问。

  “还好,我想考研成绩满意,复试顺利,我会很幸福

  第 76 章

  而他,他的幸福,从她离开那天,一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重的压迫感和深沉的忧郁,每每在清晨,迎接第一缕曙光时到来。

  分手初期,他万分不理解她的决定。诚然他是有错在先,以为大局底定结婚在即,又因为忙,忽略了太多jīng神的jiāo流。他对自己那些圆融手段也有些不齿,但责任在身的堂皇借口,让他轻易地原谅了自己,并且甚至对庆娣的出走怀有些许愤怒。

  他想两人既然在一起,有矛盾自然是共同寻求解决矛盾的方法,何至于不告而别?这是她对感qíng负责的态度?

  在寻去四九城之后,她避而不见时,姜尚尧有几分负气,可临走那刻,突然锥心地意识到,她并不是单纯地钻牛角尖。她是认真的。

  一直以来,被她温柔的表象迷惑,初期他怀着行旅于荒原终于发现一抹微光的兴奋与渴切靠近,后期习惯了那温暖,逐渐忘怀温柔的火焰燃烧的正是她心中的爱。

  所以她才在爱火渐微成余烬的最后,那样心碎地看着他,说:“你懂爱吗?你不懂,你只是享受。”

  姜尚尧埋脸于掌心,以绵长的呼吸平复胸中绞痛。脚下打瞌睡的福头支楞起耳朵,站起来低呜了一声,用鼻子顶了顶他的膝盖。

  除夕的夜,他吃完团年饭躲避来矿场,楼下值班室麻将声声,窗外黑沉天幕飘下闻山今年第二场雪,小屋里分外清冷。

  突然间pào仗声大作,已值午夜。两年前的此刻,他俩以一个足以窒息的深吻迎接新年。而今……

  姜尚尧怔怔听了一会,直到只剩零星的噼啪,他拿起桌上一把满是狗牙印的牛角梳递给福头,“今天过节,奖励你,只准咬十分钟。”

  看福头两爪捧着娘亲的梳子喜悦地开啃,他发噱不止。转身面向桌上的电脑,想起当下和福头差不多的处境,笑意减淡,无限伤怀。

  自从知道她改了笔名,他顺着沈昕迪的名字一路摸索到她博客。从她开博的第一天第一篇,一页页往前翻阅。

  她的新博从一年多前开始记录,讲她收到一笔几百块的稿酬顿解燃眉之急,讲她在学院偶遇明星,有生活琐事,也有影评书评。他最关注的是她搬家后的内容,虽然现在已经知道她和周钧并不是想象中那种关系,可是看见那些居家的图片,仍令他悒郁。

  但不论哪一篇,都能在字里行间读出那股竭力向上的jīng神气,他能感到她在努力地发掘快乐,由此更加心疼。

  这种心qíng,仿若冶家山监狱的那段岁月,迫切地需要了解一个人,了解她的生活,纵然只是侧面,也能令自己不那么像被孤立于一个虚无的空间里。

  最近的一篇,是她发表没多久的小说,讲述面临失业困境的母亲和反叛期的女儿之间的碰撞。她写那个母亲过度的责任心衍变为一种激烈的控制yù望,她说“爱中不可或缺的要素叫做‘尊重’”,维护对方人格的独立xing,以对等的目光看待爱的人,而不视之为依附自己的存在,这才是成熟的爱。

  姜尚尧点烟的手微微抖震。窗外传来一声破空的锐鸣,一道烟火在不远处的半空绽开,小屋一明一暗,如同心中火花。

  庆娣。庆娣。

  他拨出她远在他乡的手机号,想起她的决绝,又沮丧地按掉。移目向窗外无边暗夜,长久后他合上疲惫的眼睛,一张张记忆深刻的脸孔从脑海中浮起,那窒息感像抵在后背的冷刃,bī迫他孤身前行,并且怀着绞痛的心继续活下去。

  年初四上午,姜尚尧与焦化公司副总一行拜会能源集团傅可为,小聚之后送了其他人离开,他折向沿湖路。

  在省委大院七号楼小院门前等待片刻,他拨通手机,翟智接起就作悔悟状:“我也才出门没多久,正想给你电话,今天有贵客要接待,那事改天再说。”

  姜尚尧拿不准她是习惯xing拿乔还是真有要务在身,当下笑说:“我和省行谢助理约好了晚上吃顿便饭,既然你有事,那就算了。”

  听闻叶慎晖有意投资闻山,姜尚尧立时心动。大型钢企的兴建在当前宏观调控的时局下,能不能通过项目审批,实力反在其次,首要取决于背景。以金安集团的影响力,可行xing很qiáng。这种借势的机会难能可贵,姜尚尧几乎能在其中嗅到成功的味道。

  但是与金安这种深具融资能力的大鳄合作,资金筹码不可不厚。他年前大略盘点了一番家底,德叔的运输公司稳健经营多年,除却固定资产投资,闲置资金是笔不小的数字,可是这笔款项即使再加上他此时能掌握的所有,相较一个年产数十万吨甚至过百万吨的异型钢厂的投入,那也是杯水车薪。

  因此,他趁着过年的机会请省行的谢助理吃饭,顺道探问来年省行信贷指标和方向,为大计铺路。

  电话里,翟智顿时不满:“姜尚尧,你什么意思?过河拆桥的小人。”

  当初与何行长的助理谢信扬jiāo好,走的是翟智的线,此时撇开她单独行动确实有违厚道。姜尚尧大咧咧回:“我如果过河拆桥,那也是因为怕了你的雁过拔毛。”

  真不要脸起来,他们俩说不准谁更胜一筹。

  翟智确实不太方便和他多说的样子,难得主动偃旗息鼓,只是问:“还有谁一起?”

  “林秘书,刘队……差不多都是你认识的,哥儿几个趁过年聚聚,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

  翟智斟酌一番,说:“那吃完饭有空我再过去,找个好地方。上回那场子太乱。”

  数年前,姜尚尧可能会对这个厚脸皮的女人调笑一句“你一来再乱的场子也没了气氛”,可此时他只是gān脆地答了个“行”。

  翟智似乎避到静处,语声细微地问:“你真有把握?金安那么大的深水港会让你的小舢板泊岸?”

  “别忘了你也在这条舢板上。”姜尚尧提醒她。翟智那轻蔑的语气有些逆耳,但以事实说话,比起叶慎晖的金安,他现在的确实力不及。“九成把握。对了,过年前我上京,孟叔叔主动过问了你的终身大事。”

  限于孟时平的职务和姜尚尧此时图谋,有些话必须说得云山雾海,以翟智的聪明,金安集团与钢厂,异型钢与高铁,高铁与孟时平之间的必然联系,自然一点就透。电话里她明显吸了口气,然后既鄙且怒又好笑地说:“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恐怕身边每个人都被你仔细掂量过了吧?我现在不得不反省,会不会打个盹就被你卖了!”

  “我做人宗旨和你不一样,你是利益jiāo换为先。我一向秉承与人为善,广结善缘的原则。”

  翟智恨声连连,“得了你,彻头彻尾的机会主义者,功利分子!你敢打着我的名义和我孟叔套近乎,将来我嫁不出去别怨我赖上你。”

  “看,自作多qíng了吧。我和孟叔说你眼光太高,翟书记介绍的对象你几乎都看不上眼。所以以朋友的身份,恳请孟叔在四九城里多帮你留意才俊。”

  “你混蛋!”翟智突然挂断电话。

  伪装久了,那种惯于妥协的世故,虚伪的圆滑已经根植在灵魂里,难分真我。所以有个人曾目光澄透地惋叹:“我很失望你变成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追逐权力,却被反噬。”

  那些指责至今想来依旧能让他满腹悲郁无人诉,但此刻,他遥望前方灰霾的天空,薄汗透衣,想起二十岁时自己的样子,梦想充实的人生,希望盈溢的jīng神……被岁月洪流吞噬的那些。

  他沉湎于成功的喜悦,自满于膨胀的成就感时,忘怀了那段岁月里最美好的本质。

  庆娣。庆娣。

  姜尚尧伏在方向盘上,垂首掩面。

  既已弃我而去,何故常乱我心?

  再抬头时,七号楼的实木门打开,传来细碎的话语和响亮的笑声。姜尚尧定睛看去,出来的四人明显是过年访友的宾主关系,后面两人姜尚尧认识是翟智父母,正笑容可掬地连连向前面一对夫妻道别。

  巴思勤书记自到任后,惯例是每年初四一一到省委班子成员家坐坐,增加了解,慰问一年辛劳。到这个级别,本不必如此,但他坚持礼贤下士,其他人也已习惯成自然。

  熟悉的面孔曾在新闻里见过无数次,相似的浓眉,相似的狭长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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