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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流水_无处可逃【完结】(38)

  悠悠和导师约了早上十点,从办公室出来,手里是刚刚签完意见的硕士论文。厚厚一叠,当初刚上研究生,自己也曾被毕业论文的字数吓到,原来一点一点的,也把全文写了出来。老师的评价不错,她的脚步轻快,天气的过渡阶段特别的短,转眼似乎在冰雪之后就是初chūn。

  早上的阳光让整个校园褪去了冬日的衰败,昨晚的chūn雨过后,空气清明得让人忍不住深呼吸。外院的办公楼下来就是学校的小广场,常常是最热闹的地方,大片的灌木,隐在宽阔马路深处的清新绿色。

  总是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直到师妹的电话打来,悠悠才开始哀叹自己真是老了,记忆力退化得不成样子。幸好上午发往本科校区的最后一班车还差几分钟,于是匆匆忙忙的挤上去,乏力的只想睡觉。

  她读研一的那年,院里要求一个研究生对应一个新生寝室。说得好听就是小辅导员,其实不过就是做个样子,搞个形式。只有悠悠和四个小师妹打成一片,时不时请她们吃个饭,把姐妹qíng谊保持到了现在。

  临近毕业的时候,四个小女生说什么也要请她回原来的校区吃饭,她也欣然答应,太久没有回去新校区,其实心底也有淡淡的qíng绪滑过。于是去了熟悉的餐厅吃饭,有两个师妹还把男朋友一并带了出来,热热闹闹的一群年轻人,让人觉得舒心。

  菜色都是自己喜欢的,吃得很饱。其实学生都是这样,不把一桌的菜吃得gāngān净净似乎就不叫聚餐。有师妹边吃边问她:“师姐,你有没有男朋友啊?”

  悠悠摇头:“没有。”手边是很粗劣的茶水,她蓦地抬眼,正对阳光,一时间以为自己认错了人。手一抖,热茶就溅出了几滴。

  一个穿着运动服的男生,他身边的男子,亚麻色的长裤,薄薄一件大衣,一手cha着口袋,微微仰着头。那样有些漫不经心却挺拔的身姿,却在记忆深处独一无二的跳动着。

  两人一道走进了饭店,悠悠怔怔的重新低了头,一个师妹看到那个男生,欢快的叫了一声:“林国qiáng!”

  躲闪不及,施悠悠觉得心跳停了两秒,然后见到靳知远的目光一点点的抬起来,望向这边。深邃而平静,没有偶遇的讶异,有她熟悉的温柔缱绻,微不可见的向她轻轻眨了眨眼。她也忍不住笑,低头的一刻,林国qiáng已经走过来,隔断了两人的视线。

  他礼貌的给同桌的女生打招呼:“师姐。”又招呼了几句,转身回去了。几个师妹等她走了,叽叽喳喳的笑:“哎呀,物理院的帅哥师弟啊。”

  两桌的速度差不多,悠悠这边吃完的时候,几个师妹争着去买单。忽然有人轻轻敲了敲自己的桌子,她抬眼,靳知远站在自己身边,俯身望着她:“要不要逛逛母校?”嘴角的笑意有些复杂,只是眼神闪亮,从开着的窗户中透进的清风静谧,时光安宁。

  她就和师妹们告别,才一分开,就收到短信:

  “师姐,那个男的是谁啊?好帅啊!你要抓住机会。”

  逻辑被小女生的八卦打乱,说的话也让人觉得好笑,悠悠笑得眉眼舒展得很漂亮。靳知远等了一会,才拍拍林国qiáng的肩膀,介绍给她认识。男生还很青涩,腼腆的冲悠悠笑了笑就不再说话。而靳知远的笑意中染上了嫩绿的新鲜气息:“这是施悠悠,师姐,研三。”他扬眉冲她一笑:“是吧?”

  是不是因为这个校园的缘故呢?悠悠觉得自己久违了他这样的笑容。就像很久以前,自己和他不熟悉,也有几次偷偷冲着这样的背影流口水,一边教训曾天洋说:“看看人家,那才叫气质啊!”

  其实靳知远一路上还是电话不断,他便放慢了脚步,走在两人后面。她的背影还是纤细,肩膀有些抖动,在对着师弟说笑。这样的相逢,靳知远觉得抛开了一切负担,纯粹得像是校友重遇,流水般滑过的日子里,难得浮生轻松。

  “之前一直是靳叔叔在帮我家,后来他去世了,哥哥和姐姐一直在资助我。我本来说要贷款上大学,后来哥哥说让我暑假去他公司帮忙,就当自己打工挣钱……”说到靳知远的时候,悠悠看得出来,男生对他一脸崇拜的表qíng。

  她凝神听着,不自觉的微笑:那个男人,总是给她各种意外。她以为他最是灿烂的时候,他的世界其实一片乌黑;而她的想象中,经历过那些之后,他的人生该当晦暗了,其实他一如往常的做着该做的事,举重若轻。

  Z大人习惯把本科生所在的校区称为新校区,仿佛那是约定俗成的。其实校区明明造了那么多年,承载起一届又一届学生的回忆,多少悲欢离合的小故事,淡淡的在一个“新”字上沉浮着,再被淹没。靳知远抬眼看她一束漆黑的马尾轻轻擦过了肩头,活泼动人。

  如今原料价格猛涨,连带他们拿到的出厂价也一再飙升。这个星期靳知远不知道接了多少电话。可是这样一刻,多么难得,他索xing将手机关机,心底一阵轻松。

  不远处是一幢小且旧的灰色楼房,就在cao场边。如今已经废弃,不知道做什么用了。悠悠正在对林国qiáng说着话:“你看,我在这里读本科的时候图书馆还没造好。这才是我们的图书馆。”她的眼睛微微一眯,目光转向了图书馆下边的cao场,还是有男生在踢球,学校建设的越来越好,连以往尘土飞扬的小cao场竟然也铺成了塑胶跑道,糙坪上huáng青相接,几个男生正在跑圈。

  黑白色的足球被大力抽she过来,还带着劲风,打旋着飞来。力道很大,悠悠还没看清楚,球却已经在靳知远脚下停下。他的眼中略有顽意,轻轻颠了颠,足球划出的弧线柔和,jīng准无误的落进那群等待的男生中。那头噼里啪啦的响起了掌声,还有口哨声,其实他们站的地方离球门很远,要做到这样的jīng准,几乎就是一个定位球。靳知远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听见悠悠问他:“怎么?球技还没荒废呢?”

  他怎么会忘记,其实悠悠也是球迷,那时候他常常听她和曾天洋争执得面红耳赤。最后拉着他过来评理。悠悠有时候爱qiáng词夺理,他明明知道曾天洋说得有道理,偏偏最后总是模棱两可的暗中帮她。好几次急得曾天洋跳脚:“靳知远,你还有没有原则啊?这都不算越位gān脆把用手把球扔进球门得了!”而她还老不服输,就和曾天洋大眼瞪小眼,最后气愤的一甩头,拉着他就走。

  林国qiáng也拍了拍手:“哇,这一脚真帅。”

  “可不是,他好歹也在校队呆过啊。”悠悠代他回答。

  “你们是那时候认识的?”

  悠悠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目光还远远的望向在图书馆二楼的那扇窗边,自然而然的接上他的话:“她是我师妹。”

  林国qiáng临时被院里抓去开会,他们都是过来人,倒无所谓,就让他回去开会。就剩下两个人,恰好走过窗下,她抬头看看窗口,清楚的见到屋子里有封尘已久的书架,于是骇然而笑:“呀,这里看上去离窗子很近啊?”

  靳知远在笑,神色柔和,淡淡反问她:“你以为呢?我好几次在校队训练都可以从cao场上看到你。”

  悠悠心底轻轻“哦”了一声,心跳忽然快了起来,又有些不好意思。大约只有女孩子才会将心思百转缠绕,而看看他,似乎只是随口说的一句话而已。她想了想,问他:“靳老板,你还挺有爱心。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国qiáng的爸爸原来是我爸公司的职工,后来工伤瘫痪的。我爸从他初中开始一直资助他。现在我还有能力,就继续下去了。”

  她就微微笑着:“我知道你是好人。”

  其实她该问问他的伤好了没有,或者他的心qíng好些没有。可是话在嘴边沉吟了半天,却总是不敢。就像寒假的时候,每个晚上都在拨弄自己的手机,编了一条又一条的短信,可是总是不敢按发送键。她她早就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有东西比疼痛和伤口更加可怕。这些话不用对他说,她隐隐有感觉,其实靳知远也一样清楚那种疼痛,甚至体会比自己还深。

  学校没有多大变化,连那家小超市都原封不动的在那里,照常营业。他去买了水出来,正是学生下课的时候,望过去只觉得人头攒动,铺天盖地的喧嚣和热闹如cháo水般将两人慢慢浸没。

  他将瓶盖拧开,愕然,顺手将水递给她。那些相处的小细节,正一丝丝的收拢在悠悠的脑海里,比如这样,她向来手劲小,拧半天也开不了。于是靳知远总是一条龙服务。

  他的眼神明澄,眉梢微扬:“再坐坐就走,这样很难得。”语气中不经意带了满足,褪去了深沉和伪装,仿佛初识的时候。那时候他微微俯身,递给自己一盒冰淇淋。

  悠悠小口小口的喝水,更多的时候反而是靳知远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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