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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迟到了许多年/终有一爱_金陵雪【完结】(71)

  世事无绝对,这顿饭一定不会是无奈的终点。

  两家人一坐定,陈礼梅就想去摸儿子的脑袋,封雅颂侧头躲过:“妈,别摸了。”

  “你说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会磕到这个地方。”陈礼梅捂着心口对林芳菲抱怨,“那天体检回来,我一看脑袋上肿了jī蛋大那么一块儿,我差点儿晕过去。”

  你当拍韩剧呢,还捂着心口。虽然腹诽,林芳菲还是关切了几句,丝毫没有想过此乃亲生女儿所为,不过就算给她知道了,大概也会说出“打是亲骂是爱”这种逆天言论。

  两家父亲谈起近期动向,封雅颂和利永贞尽管不在电厂工作,听说要改制搞活厂子,当然举双手赞成。一顿饭吃得很融洽,两家人不由得谈起之前电厂效益好时,周末相约去风铃水库钓鱼吃农家菜。封雅颂想起那时候利永贞老跟在他后面打转,嘴角不由得漾起一抹笑意。

  一顿饭将到尾声,利永贞去包里拿湿纸巾擦脸,不小心将封大疆送的钱包带了出来。

  陈礼梅道:“贞贞,这钱包是我特地挑出来送给你的,喜欢吗?”

  她收了人家礼物,又把人家儿子给打了,不免有点儿心虚,赶紧拍马屁:“荔枝纹很耐看,谢谢阿姨。”

  “不客气,你喜欢就好。”陈礼梅优雅地切着牛排,“大疆,你不是也给小佟买了礼物吗?我下午没事,给她送过去。”

  利永贞一刀划在碟面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封大疆一怔:“买礼物的时候,我还不知道雅颂和她散了。不相gān的人,何必呢?”

  “现在小年轻讲究分手还是朋友。”陈礼梅闲闲道,“以前我只是对她说你在外面打工——哈,那小姑娘,满心满眼都是后悔的。”

  突然滴滴两声提示有新短信,和长辈吃饭,席间收发短信无疑是不礼貌行为,封雅颂就没有动。利永贞一边嚼ròu一边看他,突然一拂头发,嗲嗲地对封雅颂道:“偶吧!比亚内!复合吧!复合吧!”

  陈礼梅愈发敏感,立刻道:“雅颂,是不是小佟找你?不准回!好男儿,不吃回头糙!”

  封雅颂只好把手机摸出来,看了一眼,不对母亲解释,而是递到利永贞眼前:“广告而已,你要不放心,短信、电话记录随便看。”

  他就是有本事当着一gān长辈的面说出这么暧昧的话来。利永贞顿时大窘,又不好当着长辈的面泼水掀桌子,恨不得拿餐刀划破他的手机:“拿开拿开,我没兴趣。”

  “爸,妈,叔叔,阿姨,你们先走。”吃完饭后,封雅颂拉住了利永贞,“我有话和永贞说,等会儿我买单。”

  两家大人都有些莫名其妙,还是林芳菲先反应过来——一顿饭都说不完,恐怕是不愿意给他们听到的亲密话,那什么样的亲密话能比得上刚才他主动让贞贞查他的手机呢?嗯,回去的路上要好好地和未来亲家研究研究。

  四位长辈都笑着迅速退场。利存义都已经走了,又折返回来在封雅颂的肩头拂了拂,拍了拍,按了按,那笑眯眯的样子看得利永贞咬牙切齿——活像有什么重担要托付给封雅颂之前,先帮他放松放松肩膀。

  “要不要吃甜品?”封雅颂把甜品单子递过来,“你的检查是明天吗?别太紧张。”

  “不吃。”利永贞不耐烦,“封雅颂,你要说什么?别婆婆妈妈。”

  封雅颂仍是那种痞痞的态度:“那就开门见山好了。利永贞,我发现你说话不算话。”

  利永贞几乎跳起来:“我说话不算话?我利永贞金口玉牙,一言九鼎。”

  “是吗?你说过如果我去成了北极,就跟我的姓,几时兑现?”

  这句话太邪恶了,利永贞脸色遽变。她已经不复那种为了一部卫星电话狂追九条街的勇气,仿佛有什么疼痛的甜蜜在后面追赶一般,利永贞拔腿就逃。

  封雅颂立刻追了上去。

  遇到这种事qíng,她只会跑。

  “利永贞!”封雅颂在后面喊了十几声,终于气急败坏,“利永贞!你站住!”

  他站在一家甜品店的门口,用尽力气对前面那个越走越远的瘦削人影高声喊道:“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利永贞停住脚步。这是伯乐路的甜蜜补给。当年他们一个等在伯乐路,一个等在伯牙路,错过最美好的青chūn时光。

  之后,愈行愈远。

  “我一度以为我再也等不到了,”封雅颂道,“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利永贞抱着手,并没有心花怒放的感觉。无论钟有初怎么劝解,她心中始终有条刺——她从来都是喜欢封雅颂的,但他毕竟差点儿和佟樱彩结婚了啊!

  她知道这样不好,但一腔委屈无处发泄:“好,你说一个佟樱彩的缺点给我听听。”

  说完立刻后悔。你难道是真的想听这个男人说前女友的坏话吗?这样故意去伤害第三方,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一时的品质优越感?

  不,如果是钟有初,一定会告诉她:这样轻率的言语,不仅贬低了封雅颂,也贬低了你自己,她正要收回——

  “永贞,我不会说佟樱彩的坏话,那样对她不公平,”封雅颂道,“她也没有什么不好。”

  “她唯一不好的地方在于,她不是你。”他随即苦笑,“但你知道,这只能说明我卑鄙,不算回答你的问题。”

  他不知道她对于这个回答是否满意。“我先回去买单,”封雅颂道,“你等等我,我们一起回去。”

  “封雅颂,”利永贞叫住他,“……以前是我小看了你。”

  “你说的话,我要想想,过几天再答复你。”

  第二十五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

  钟汝意去喷绘公司取了人形展板回家。

  才进前院,他就看见女儿穿着家常衣裙,毫无形象地半趴在地上,一边呼呼做驱赶之声,一边将手臂尽力地伸进两大盆海棠之间在掏着什么。一只黑猫从海棠花的繁密枝丛中跃出,两三下便腾挪到了门楣上面,轻蔑地俯视着这对父女。

  扛着展板的钟汝意默默地看着女儿慢慢缩回手臂,爬起身来。她雪白手心里捧着一只缩成一团的小小褐雀,它乍从猫口脱生,颈口一圈羽毛已经挣落,圆眼半闭,瑟瑟发抖。

  钟有初拨弄着褐雀的翅膀与爪子,正检查有没有受伤,就听见父亲站在院门口咳嗽了一声,将人型展板卸了下来。

  “爸,你回来了。”自那天后,她已经不再做各种徒劳无功的举动来修补父女关系,而是顺其自然,“这是什么?”

  他不语,揭开人型展板上的无纺布罩——栩栩如生的叶月宾出现在父女面前,素材是叶月宾十年前的一张全身照。那时候流行的弯弯细眉,现在有些过时,但与古典的鹅蛋脸十分合衬;细眉下一双顾盼生波的眼睛,穿越十年的时光,含qíng脉脉地看着丈夫与女儿。

  “有初,你来,”钟汝意扛着展板上楼去,“我们谈一谈。”

  这是钟有初十年来第一次进入父母的房间——因为久不开窗,房间里充斥着一股腐朽的气息。房间里最醒目的,并不是那台陪伴了钟汝意很多年的旧电脑,而是钉于电脑桌左侧的一张中国地图,那地图足足有六尺见方,密密麻麻缀满了彩钉,每个彩钉下又别着一张小纸片。

  钟有初打开了窗户,钟汝意将叶月宾的人形展板支起来:“坐吧。”

  一家人团团围在地图前,气氛诡异又哀伤。他十年没有好好和女儿说话,不知道如何打破僵局,看见她的手中捧着一只褐雀,便问道:“这只雀儿怎么了?”

  钟有初道:“有一只黑猫跑进院子,叼着它来玩。”

  “翅膀伤着没?”

  “没有。”

  他哦了一声:“受了惊,休息一会儿就能飞了。”

  父女俩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钟汝意嘶声道:“雷再晖呢?他这几天不是天天都会来找你吗?今天怎么没来?”

  “他和缪盛夏去矿上了。”

  真不巧,钟汝意心想。

  那天雷再晖来提亲,他确实雷霆大怒——直到他说出了那十个字。

  你一世不说,我一世不问。

  这十个字大大地震动了钟汝意,那天晚上他脑海里想的全是这十个字。

  如果他也做得到,如果他没有在爱妻受rǔ后一再bī问到底发生了什么,qiáng迫爱妻和他一起分担,爱妻是否不会无处可逃,只好赴死?他得不到答案。有初那么像她的母亲,她能将一个秘密守住十年,而这个男人居然肯在毫不知qíng的qíng况下,以最大的包容心来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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