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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笑_天下归元【完结】(606)

  千想万想都觉得不可能,可便给韦应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编造这样的事,定国公韦一思心念电转,已经在思考,是先下手为qiáng,纠合jiāo好勋爵向陛下直接询问,还是早做打算,为韦家避祸?

  半晌他推开韦应,声音沉沉,“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祖父!”

  “休得多言!”定国公拂袖而起,“此中定有隐qíng,陛下绝非如此丧心病狂之人,你不要中了别人的彀!”

  “祖父,这都是我亲身经历,昭兄弟也当值,他也在场!”

  “闭嘴!”韦应声色俱厉,随即转头对呆若木jī的几个儿子道,“随我进宫,咱们求见皇后娘娘去。”

  韦国公在朝中无职,但几个儿子,一个在吏部任侍郎,一个在五军都督府任都督佥事,还有一个外放巡抚,最年轻的小儿子,现在也是兵部给事中,可以说一门煊赫,文武兼备。

  几人穿戴齐整,正商量如何递牌子进宫,蓦然步声杂沓,府内的大管事奔了进来,神色仓皇,眼下犹带泪痕。

  韦国公心中一跳,这是跟随他久了的老人,当年战阵都见过,最是沉稳妥当,何曾见过他如此府内狂奔,仓皇失态?

  心中一凉,眼前便有些发黑,韦国公赶紧扶住桌子,定定神。

  “国公,国公……”那管事抖着嗓子,“皇后……皇后娘娘回来啦……”

  若在平时,这一声不知该有多欢喜,此刻最后几字竟然破音,带着哭腔,堂中的韦家头面人物,都是官场久混的人jīng,此刻听得这语气,便知道大事不好,人人僵在当地,面色惨白。

  还是韦国公老当益壮,稳得住自己,跨前一步,道:“娘娘呢!快快迎进来!”一边低声道,“振儿,你立即去前院,现在开始,韦府不接待任何外客,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择儿,你召集全部护卫,护在定心堂附近,谁也不许靠近!”

  两个儿子领命而去,留下来的是韦芷的亲生父亲,中军都督府都督佥事韦扬,立在当地,脸色发青。

  两乘小轿一直抬到韦府内堂,韦国公父子三代抢上一步,原以为两乘轿子,其中一辆必然是凤藻宫女官,不想前头那轿子帘子一掀,出来的中年女子,微微苍白,凤目含煞,赫然是沈太皇太后。

  韦国公惊得险些忘记跪拜——太皇太后不是该在外城离翠别宫居住么?怎么会陪着皇后,出现在这里?

  沈榕却没让他大礼参拜,自己行到堂中,迎着韦家人愕然而又不安的目光,微微含泪,道:“芷儿那可怜孩子,本宫冒险给接出来了,你们……去看看她吧……”

  韦国公心一抖,顾不得礼仪,快步抢到第二辆轿子前,轿帘一掀,整个人便僵在了那里。

  蓦然一声惨呼,一个匆匆赶来的贵妇,挣扎着挣脱丫鬟嬷嬷的搀扶,向轿子扑了过来,忘记礼仪,从韦老爷子胳膊下钻了进去,看了皇后一眼,大叫一声:“我的儿呀——”便向后一仰,晕了过去。

  晕去的正是韦芷母亲,韦扬的夫人,韦扬此时也扑了上来扶住妻子,看见爱女断臂,老泪纵横,一时众人惊慌悲恸,搀扶的哭叫的撒着手不知道gān什么的,又一阵jī飞狗跳,韦国公霍然回身,大喝,“统统下去!”

  他一喝,哭的叫的都吓了一跳,齐齐闭嘴转头看他,眼看老爷子面如重枣,白髯无风自动,已经到了爆发边缘,都不敢再发出声音,韦扬叹息着挥挥手,令人将夫人送入内宅,嘱咐,“不得对内宅女眷多提一个字。”

  这种世家大族久经风làng,最初的惊慌过后都很快调整过来,等韦家父子回到堂上,四面已经恢复安静,只是那安静里,含着几分肃杀的味道。

  韦皇后被直接送入后堂疗治,她神智晕迷,含糊呓语,不住惊叫,“……你骗我……你骗我……啊……是你……是你要杀我……爹爹救我……祖父救我……救我!”

  最后一声凄厉嘶哑,颤颤如落花,半截手臂在半空茫然地挥舞,舞一段绝望而凄伤的轨迹,韦国公老泪滚滚而下,凝视孙女良久,一捂脸,挥了挥手。

  皇后被送入内宅,韦国公再回首时,除了眼睛发红,已经毫无异状。他凝视着堂上太皇太后,一步步走了回去,每走一步,眼底泪痕渐渐gān涸,神qíng却越发冷峭。

  这锋隐多年的老臣,此刻,好像被孙女的血,再次洗了长刀锈迹,寒光乍现。

  堂上,沈榕静静端坐,凝视着看似安静,其实已经处于bào怒状态的韦国公。

  她今日来,也是行险,昨夜沈梦沉被擒下狱,她当即命宫中亲信前去探看。她掌握宫禁垂二十年,母仪天下,稳控后宫,以她沈家人天生的智慧手腕,早已将势力渗透得无孔不入,便是后来因为沈梦沉牵累被迫迁宫,不再居住在宫内,她的势力,依旧不是那么好拔除的,要见谁,要救谁,自有一些被她抓住把柄的人,为她服务。

  忠心于她的老内侍,连夜传给她从沈梦沉那里得到的答案,换得她一夜未眠,天快亮的时候,她整衣,梳妆,出宫,直奔皇宫,先以太皇太后身份qiáng行带走韦皇后,随即便改装小轿,直奔韦府。

  “韦一思拜见太皇太后,并斗胆请问……”韦国公俯伏在阶下,肩头微微颤抖,“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榕端起茶,小心地不让自己的胭脂落在茶盏边,自从迁去别宫,她的供给大不如前,以前的胭脂都是南方贡品,从来不落色,现在稍不注意,便口脂斑驳,露出láng狈相来,这在她是不可容忍的。

  顿了顿,留心到洁白的茶盏边没有红痕,她才放心地搁下茶盏,轻轻立起,快走两步,搀起了韦国公,头一低,已经现出一副哀哀之容。

  “国公休得多礼,哀家如今也不过一个畸零之人……”她神qíng雍容而微带唏嘘,“如今说不得,还得托庇于你呢……”

  韦国公霍然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太皇太后身份贵重,母仪天下,何出此言?”

  沈榕取出雪白的绢帕,轻轻拭了拭眼角未及流出的泪水,苦笑道:“国公何必明知故问?哀家不惜违背旨意,将皇后送回,已是自身难保了!”

  韦家人神qíng紧张起来。

  沈榕垂下眼睛。

  日光淡淡,光影摇曳,摇曳的光影里,“慈祥温善,因记着当年韦老国公护持皇家有功,不惜抗旨将皇后救走,以免她受皇帝暗害”的太皇太后,娓娓向韦家说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秘密里,原本是皇帝自己钦点的皇后,变成了太后点中的皇后,而皇帝不满皇后出身公侯世家,怕出现尾大不掉的外戚,再加上韦家子弟多在朝中任要职,韦国公在军中又有声望,以致圣心不安,寻思着要削减韦家权柄。

  皇帝要动韦家,想从皇后入手,想要给她罗织善妒罪名,以此责难韦家教女无方,下旨申斥,趁机削权。

  皇后年轻,不甘被罗织罪名,和陛下争吵,触怒陛下。恰逢此时,尧国皇后君珂悄然来到大燕,这位皇后原本就是大燕臣子,当年就和时为皇太孙的陛下有私qíng,如今两人偷偷幽会,恰被皇后撞破,陛下恼怒之下,杀人灭口。

  皇后拼死逃得一命,向韦家子弟求援,又被陛下堵了回去,太皇太后闻讯赶来,见皇后奄奄一息,念着当年韦沈两家同气连枝,沈家家主曾得韦国公救命之恩,所以不惜开罪陛下,将皇后秘密送回,并亲自入府,提醒韦公府早做准备。

  ……

  一番说辞,周密合理,天衣无fèng,韦国公父子听得脸色变幻,从一开始惊诧、不信到后来的疑惑、不安到最后的震惊惶恐,呼吸发紧。两人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底看见自己死灰的脸色。

  陛下竟然真的要拿韦家开刀,偏偏又事涉陛下私qíng,此事发展至此,陛下怎能容忍?

  “此事事关重大,怨不得你等不信。”沈榕幽幽叹口气,“不过要说验证真假也容易,只要探问一下,那君皇后是否在宫中便是。”

  两人一想也是,尧国皇后绝无可能突然出现在大燕,时值三国jiāo战,她也没有理由以尊贵之身亲涉险地,如果她在宫中,此事便千真万确。

  “只是,就算她在,想必也身处深宫,如何得知呢?”韦国公沉吟。

  “何须鬼祟?”沈榕嘴角撇出一抹冷笑,“国公忘记了?你如今也领着侍卫亲军统领大臣的职务,虽是虚衔,但身为掌管宫禁的侍卫大臣,风闻敌国皇后潜入大燕不利我皇,难道不该直接上殿禀报,要求查办吗?”

  韦国公眼睛一亮,随即又犹豫,“可如果陛下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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