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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皇后_天下归元【完结+番外】(462)

  云天之外,极北之巅。

  这些五洲风云变幻,暂时都未能惊动孟扶摇难得的悠闲平静人生。

  她伴着长孙无极,游游山,玩玩水,虽然长青神山全是连绵雪山,也没什么好玩的,但是两人都饶有兴致的踏遍所有山脉,扒开雪堆找长青异糙,爬下深谷寻长青异shòu,什么都没有时,便看看那银龙般飞舞的山势,看看起伏的云海,看日光在雪山之巅升起,将天地照耀得一片闪亮的银白,而两双jiāo视的眼睛,却比冰雪还明亮。

  他们的步伐看似漫不经心,却常常有意无意协调一致的向着某个方向,有时在某处,某个嶙峋山崖之前,两人会突然站定,对着脚下云海同时道:“哎,当年我们在这里……”

  然后同时住口,相视一笑。

  也许前生已被抹去,然而深留在血脉里的召唤仍在,那些数百年前他们共同走过的地方,享有的共同记忆,在数百年后再次踏足,便立即扑面而来。

  有时他们也哪里都不去,在神殿内处理一些事qíng,长孙无极现在是穹苍和无极两国之主,他打算将穹苍目前现有的政教合一体制改革,神权和政权分离,逐渐向内陆中央集权体制靠拢,这对于从一开始就是神权国家,体制已经延续了几百年的穹苍来说,自然是一项十分艰难的改革,但是孟扶摇相信,只要假以时日,终有一日长孙无极会达成他的目标,逐渐消除神权对百姓的影响力,长青神殿最终会剥离政权,政教分开,不再让虚无缥缈的神权控制穹苍百姓的全部生活。

  长青神殿,由他始,由他终。

  这些事务,虽然不能立即大刀阔斧雷厉风行的推行,但是应该早早的予以蚕食,这一向是长孙无极擅长的,第一步便从取消各地神殿建制官职开始,废分殿分坛制度,改省州县制,改教徒选拔制,在全国开选士之门,更换充实下层官吏,一步步从下到上,逐渐架空长青神殿的政治实权。

  长孙无极忙这些事的时候,孟扶摇便托腮坐在一侧,就着炭炉烤火,但是不要想她会红袖添香夜研墨,那对于孟女王来讲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她磕瓜子,磕着磕着不耐烦,便由殿主大人亲自用神术给她剥瓜子,瓜子仁归她,瓜子壳归九尾和元宝大人,那两只要抗议,她就丢它们进冰天雪地,元宝大人不在乎冰天雪地,九尾却十分委屈,挠门抗议——我救了你三次,你答应好好犒赏我的!

  孟女王的良心一向很小,九尾挠很久门,她扔出来一包瓜子——没去皮的,自己磕去。

  磕完瓜子又瞌睡,脑袋在胸前一点一点,却又不肯去睡觉,每每将哈喇子流了长孙无极一奏章,每每长孙无极办完一件事一抬头,便见那朵灯下莲花,睡得比狗熊还难看,只好一笑搁笔,抱她回房睡觉。

  当然,睡觉就是睡觉,没那么多意义,孟扶摇认为,还没结婚呢,不要让一点小小的个人yù望,影响了dòng房花烛夜的完美xing和独特xing。

  于是长孙陛下长孙殿主只好对着美人chūn睡之姿,qiáng自压抑,做点男人都爱做的事。

  孟扶摇的“锁qíng”之毒自然也解了,解药的最后一味在神殿,历来由殿主掌管,原本困扰了她很久的问题,到得此刻迎刃而解。

  所以基本上,只要不过分,孟女王会当不知道的。

  她的日子过得有点懒散,有点随心,有点茫然,一路奔忙了那许久,一直心中顶着一个目标撑着一口气前行,如今尘埃落定了,她突然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仿佛这一生的目的和意义,突然都虚无了。

  当初九仪大殿上,面临抉择时她选择救长孙无极,然而不代表,从此她就能将母亲丢在九霄云外,那是她一生的执念,早已深刻在血液和灵魂中,完全丢弃谈何容易?

  她是那朵莲,但也不是那朵莲,那朵莲当初只为祖师存在,现在这朵莲,历红尘转世轮回,早已在人间烟火里重塑了自己,所有的爱恨和牵挂,都是她自己的。

  然而她并不说,做了选择便不必多想,长孙无极深qíng若此,她又怎么能开口问他——你继承了神术,是不是有办法送我走?

  当初那般竭力的要找神殿大神通者,如今大神通者就在她身边,她已无法开口。

  她渐渐沉郁,但是总在qiáng颜欢笑;她不长吁短叹,却总有些心不在焉;她吃得很少,喝酒却很多;她睡觉常在呓语,却不知道总有人隔着帘幕静静听上一夜,将斜斜的影子有点凄清的落在那轮月光里。

  月光最亮的那日,又一年八月十五,长青神山上一轮银盘高挂,因为天分外高远,那月色看来也分外纯粹。

  九仪大殿之巅,玉石高台上摆了jīng致的一桌,坐了她和他。

  什么仆人都不需要,不必让外人来gān扰来之不易的团圆,长孙无极亲自给她斟酒,清冽的酒液在月光照耀下亮得像一团银,她对着那银光灿烂的笑,道:“你看,你看,天上月,杯中月,到哪都团圆咧。”

  长孙无极抚着她有了酒意微微娇红的脸,看她笑意盎然眼神里却淡淡苍凉,手指顿了顿,轻轻移过她唇角,将一点酒液拭去,笑道:“喝酒也喝得泼泼洒洒。”

  孟扶摇正要反驳,却见他将那沾了她唇边酒的手指,靠近自己唇边,那般轻轻一吮。

  她的脸,突然红了,月色下娇艳如一朵新绽的海棠花。

  “生平所饮之酒,以此刻最醇美入心。”长孙无极在她身边笑,他不坐在她对面,却挤在她身边,两人衣衫都单薄,隔着衣襟各自透过体肤的热气,明明没用指尖去触,却神奇的都知道那般是软而柔滑的,令人向往的,幽径深处桃花源。

  孟扶摇手撑着颊,侧首看身侧男色,这个男人,天神造物所钟,世间最为jīng致的容颜,看久了会让人晕,尤其带了几分醉,平日里本就华光流溢的眼波顿时流水般dàng漾,从她的醉里看他的醉,便生生看出暗香浮动,看出月色huáng昏,看出那星河斑斓,银汉迢迢暗度。

  而他就那样给她看,似乎也在笑,那笑意里深深浅浅,疏影横斜,有着和她一般的意味难明的弧度。

  “扶摇……”

  她轻轻“嗯”一声,半醉状。

  “说你想说的话。”

  孟扶摇手指一颤,一杯酒洒了一半,刹那间酒醒大半——其实也没醉,她酒量最近猛涨,想醉也不那么容易。

  说……想说的话……

  他还是……看出来了。

  也是,她笑笑,长孙无极水晶心肝,她孟扶摇掩饰再好,也逃不过明镜昭昭。

  在想什么?

  最俗的一句老话,每逢佳节倍思亲。

  尘埃落定,心事无寄,这月圆之夜,那么婉娈圆满的团团月色,总叫她想起那一世的小屋,想起和母亲分食的月饼,蛋huáng莲蓉,她喜欢蛋huáng妈妈喜欢莲蓉,所以月饼不是一分两半,是挖出蛋huáng留下莲蓉,好好一个月饼吃得láng籍万状,吃完了母女俩便笑,拉了手出门散步——月饼热量太高,要消食。

  说是消食散步,最后往往买了糖炒栗子回来,纸袋子装着,在手心唰唰的响着,栗子的热气透出来,温暖了小镇yīn历八月中夜晚的凉气,huáng色的栗仁圆润饱满,入口甜濡,也像是明月之下的笑容。

  可如今,再逢八月十五夜,谁陪妈妈过节?谁为她吃掉莲蓉里的蛋huáng或者蛋huáng里的莲蓉?谁将那栗子焐在她掌心,滴溜溜的圆?

  得了此端的圆满,得不到彼端的重逢。

  长孙无极的手伸过来,覆在她手上,他掌心的热度烫着她,连心都似颤了颤,而那眼神是鼓励的,温暖而包容——只要是你的心事,我都想分担。

  孟扶摇轻轻叹息着,觉得自己不是个好演员,为什么就不能再没心没肺点,或者gān脆再城府深沉点,或者便忘了前生,或者便藏个严实,胜过如今不上不下,吊着自己也难为着他。

  “我想……”到得此刻不必再掩饰,再掩饰反而辜负他,她抬眼,明明朗朗看他,“想知道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长孙无极手覆着她,没有动,笑容似乎略略浅了些,有点像这一刻转过平台的月光,语气却依旧是平静的,只说了一个字。

  “看。”

  月色如缎,在石桌前缓缓拉开,孟扶摇突然就看见了月光那头的母亲。

  不,看不见母亲,只看见医院的病chuáng,看见哔哔作响的各式仪器,看见在chuáng头忙碌奔走的医生护士,看见chuáng沿垂下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手上满是发青的针眼,和斑驳的老人斑。

  看见那手垂着,指尖下垂的地方,地上一本翻开的陈旧的童话书,在风中无力的哗啦啦翻动。

  看见人群忙碌半晌,稍稍安静了些,医生快步走开,吩咐护士:“下病危通知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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