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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乱_朵朵舞【完结+番外】(76)

  这样的钟灵毓秀,他心生羡慕,又想得之。

  感到他的怒随着风纹波动而弥散开来,归晚漫不经心地偏首相望,视线扫过他的扇,随风扬起的墨色冠带,暗忖着该如何面对他的狂怒,忽瞅到他扯扬唇线,竟又噙起笑……这笑轻狂至极。

  “归晚……你以为赌约是你开,结局也由你决定吗?”魅惑的声音逸出轻抿的唇中,郑锍笑谑地锁视着她,扇尖抵着车辕,“朕没说停,这个赌就必须继续。”

  名字被他唤出口,归晚倒吸一口凉气,感到他是bào怒之极才会如此笑,在如此笑容的注视之下,身子都感到僵硬起来:“皇上九五之尊,怎会与我一介女流斤斤计较……”如果计较了,有损你天子之尊。

  “拿这话激朕……你以为同一个办法能在朕身上用两遍?”

  轻耸肩,归晚现出莫可奈何的神态:“皇上真要这么想,归晚也莫可奈何,皇上以仁义治天下,凡事当要三思才好。”

  闻言,郑锍微一怔,这才体会到这女子的可恶,笑里藏刀,处处拿捏七寸之胁,偏见她此刻没有任何伪饰地狡黠一笑,丽如绚阳,他心中怦然一动,顷刻间哑然。

  捕捉到郑锍表qíng刹那的松动,归晚微微诧异。也许今日占着上风是她而非皇上这个荒谬念头骤然冒进脑海,随即又被她一笑弃之。

  此刻未占优势,是因为他为她所惑吗?以扇柄支颚,郑锍静默半晌,怒气渐敛,眸复清睿:“既是如此,那赌约之事就作罢。”

  “是……”归晚简单地应了一声。虽然这是心中所期望的结果,但是成功来得太快,几乎没有波折,让她心生疑窦,还略有些不安。总觉得对方的目的远不止此。

  此刻小巷中静地鸦雀无声,沉寂的有些窒闷,一墙之隔的相府却是人生嘈杂,唏嘘,赞扬,喊叫,时传入耳,一静一动,截然相反,宛如两个世界,就在郑锍沉默,归晚惶然之时,一声尖锐地近似突兀的高喊“河南巡抚,仙九重一盆”的声音划空传来。

  “河南巡抚?”嗤笑一声,郑锍随意至极地将脚搁在车辕之上,侧首缓然道,“听说今日相府小庆,如此盛况,朕可真算没白来……”

  听似赞,实则讽,归晚抬眸,见他笑如熏风,并无不快之色,一时难测其心意,淡然以对。

  在巷中听着一声声的传报,郑锍挑起一抹笑:“朕到底是低估了楼相,不但牵制着六部公卿,还手握着地方官员……夫人,你来告诉朕,楼相于本朝,到底是利是弊?”

  棘手难题被他话锋一转扔到自己的面前,好个狡猾如狐的皇上。

  “皇上问错了。”

  “问错了?”一扬眉,郑锍半眯魅瞳,笑问,“如何问错了?”

  “首先,皇上问错了对象,这话应该问三公九卿,该问朝中大员,不该问我这一介女流;其次,皇上乃九五之尊,自有天子气概,用人不疑这点气量岂会没有?”

  郑锍一瞬怔住,既而立刻扬声大笑。

  “好,好……”又拿话来僵他,眼前的女子看似柔弱,字字珠玑,句句尖锐,让他恨得直咬牙,偏偏又蕴着一丝莫名的不舍,“好一张巧舌如簧,归晚,你如此锋芒bī人,不怕朕狠下心来毁了你吗?你真当朕会无止境地纵容你?”

  见他话音yīn冷,怒显于外,归晚暗暗心惊,颔首道:“是皇上让我回答问题,难道坦然直言也有错?”受了委屈似的声调,寸步不让。今日占了地利之优,她就不信皇上能当场发难。

  明知她所表现的委屈做假的成分居多,听着她婉然悦耳的声音,心中某处软了,有怒也不能发,散了一半,剩下一半郁在胸中,郑锍沉着俊颜,看着她对他永远是带着七分的虚假,越来越不喜欢这感觉,犹似雾中赏花,怎么也看不真切。难道这份真切就如此难求?

  “既然要坦然直言,那么今天我们就畅所直言一番,”脸色缓和,郑锍用扇点点车辕,“不累吗?还是过来陪朕坐坐吧。”最后一声竟是柔意起。

  本来无什知觉,被他一声提醒,归晚只觉得双腿已近麻木,可惜这车辕是万不能坐的,而周围根本没有可以歇脚的地方,轻摇头,一脸怡然:“不累,多谢皇上好意。”

  “同一个问题,你拒绝朕两次,难道朕的好意,你就如此不屑?”他的恩惠,天下人伏首相望,偏偏她,虽是笑颜相待,实则拒之千里。

  诧然地对上郑锍的眸,竟然看到受伤的神色,一闪而逝,她折蹙柳眉,转移话题:“皇上想要畅所直言一番,归晚站着答,才合规矩。”

  冷哼一声,郑锍不置可否,睨锁着归晚,停顿片刻,问:“你以为……今日在相府范围,朕万事不能张扬,所以处处受制?”

  心中所想被一语道破,归晚坦然淡笑,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整个京城都在朕的掌握下,相府今日的风光能持续多久?南郡王两月之前已经回封地了,端王虽然平反,但是官降两品,大不如前。难道你认为楼澈联合这两人,能赢?”

  这半年中,先是北师上京,接着南军北上,两军实力相当,不能在京城相持,最后只能不了了之,然而经此僵局,皇上不得已为端王平冤,洗去“枫山之变”的嫌疑。从表面看来,楼澈占了上风,先是让北师无功而返,后是bī得皇上让步。可是仔细一想,在这其中,楼澈政盟点滴便宜都没占到。为了制衡皇上的军事力量,调动了南郡的守备力量,北师所用由国库负担,而南军所用,却是南郡负担,此消彼长,一郡之力怎能与一国抗衡?而端王明升暗降,大权旁落,有名无实。因此半年来看似表面风光,其实凶险非常,一不小心,万劫不复。

  这一笔一帐,归晚心中自是清楚,悠淡吟声道:“皇上就有必胜的把握?就算胜了,也必要付出惨重代价,江山可是皇上你的,稍有损伤,最心疼的,还是你吧。”

  “手上长了恶瘤,应该先行割除,总不能等糜烂全身,朕可不会因为舍不得一只手,坏了整个身体。”

  “可惜现在还没生出恶瘤,就要砍去手,难道这就明智了吗?”

  与楼澈之争,危害到朝堂,一战之下,两方都会有巨大的损失,这样的结果,就是天子,也无法轻松领受吧。

  “没了这只手,朕也会找另外的手代替,这天下间,难道会没有人能代替楼澈?”讽刺归晚的天真般,郑锍讲地轻柔无比,隐透yīn寒。

  闻弦知雅意,归晚立时想到曾经清如水的那个少年,被皇上重用,在朝堂上展露头角,渐渐占有一席之位,虽然还不至于危害到楼澈,但是想起他入官场的前因后果,她还是难以舒怀。略一沉思,竟然忘记回答皇上的问。

  直到郑锍定定地看着她,问:“没人能代替楼澈?他给的一切,朕也能给……”

  六十三、扬之水(三)(30日补充)

  “夫人……夫人!”老管家夹杂着焦虑的苍老声音隔墙飘来,倏远倏近,归晚闻之,却若天籁,解了她眼前的窘境。巷角隐藏的侍卫纷纷现身,向着马车靠近。

  眼看侍卫围了上来,归晚暗忖,此刻正是脱身的良机,正要转身,脚下微动,两腿酸麻无比,举步艰难,就在这稍一迟懈之间,郑锍悠闲的姿态骤敛,从车上纵身而下,婉若游龙,抢步上前,猛地扣住她的手,大力擒住,归晚猝不及防,被郑锍拉到身前,微诧地对上郑锍锐冽的眸芒。

  “他可以,难道朕就不可以?”乍见她想要逃离的模样,他为之气结,顾不得时间与地点的不适宜,也不在乎贴身侍卫因为他的反常,都停下脚步,愣在当场,举止无措,他只是狠盯着她看,要从她脸上看出蛛丝马迹似的,旁无他顾的专注,虽狂犹痴。

  “不可以,因为你不是楼澈。”手腕被他攫住,炙烈的感觉从腕处蔓延而上,隐隐生疼,她忍着,口气分毫不示弱,仪静体闲,透着如许傲气。

  从她悠淡的明眸中映出自己狂佞的神态,郑锍越发感到心如火烧,与其听到这种答案,还不如继续看她虚与委蛇,就不会像此刻一般,放之不得,又不得不放,微眯的瞳中暗色幽深,淡然但是绵长的qíng意纠缠着痛苦,连他儒雅自如的笑都渗进些微苦色。

  一手捏住她的下颚,看着风带起几丝发抚过她的唇,他轻悠地一叹,沉敛的双眸更暗,低头yù吻芳泽。

  心失跳一拍,忙不迭脸外后仰,极yù避开他的索求,未被擒住的手抵在他的胸口,向外推,谁知他纹丝不动,躲避不过,已近在咫尺,炽热的气息在呼吸间变得浓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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