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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为聘/吾皇万岁万万岁_行烟烟【完结+番外】(11)

  她冷笑:“相爷也是自我幼时便看我长大的,照此说来,我同相爷之间又将如何?”

  “胡闹!”古钦面作怒色,“此话岂是能随口胡说的?”

  沈知礼长袖骤落,背身往门口走去,眼眶已不自觉地红透了,抑了抑,才僵着声音开口道:“今日来找相爷,该说的话都已说完了,久留也是不便,望相爷好生保重。”

  听不得他再说一字,她便夺门而出。

  指间上犹存了他握笔的温度,掌心中依稀裹着朱墨香气。

  一地碎糙漫裙,空有桃色,无人应。

  ·

  乾德二十四年四月十八日,女子进士科礼部试开考,京城南雀门太学以北、礼部贡院以东的七条街尽行宵禁令,日不得过车马,夜不得过行人。

  三日后考生出院,礼部试权知贡举古钦着有关大臣们按例锁院判卷,朝中中书诸事皆由右相徐亭料理。

  五月五日,女子进士科礼部试放榜,cháo安北路解元孟廷辉高登榜首,判为此次礼部试会元。

  这一消息不到半日便传遍了整个京城,举众闻之哗然,谁都没想到先前那个在州试上“撞了大运”的孟廷辉竟能在礼部试上再夺头筹。

  一时间众说纷纭,有说她是女文曲现世的,也有说她是鸿运当头的,但不管说什么,几乎人人都在翘首以望半个月后的殿试——

  这个孟廷辉,她能不能够连殿试的头筹也一并拔了,成为大平王朝有史以来第一个三元及第的女进士?

  ·

  时已入夜,礼部贡院外甚是冷清,内院里灯烛暖暖,透过窗纸,可见仍有不少官员们在屋子里忙碌着。

  古钦一边叫人封卷入册,一边问身旁鸿舻寺的官吏道:“这大半个月来我被锁在贡院里,竟不知中书门下二省所议的殿试策论题目是什么?已经呈给皇上去阅了没有?”

  鸿舻寺的官吏摇了摇头,“昨日还没有,今日不知呈上去了没有。”

  古钦面露狐疑之色:“还没有?往年这时候都已定题、着大学士封题置案了,怎么今年这么慢?”

  周围的人都摇头,以示不知。

  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深夜来扰,不知古相肯否让我进去?”

  古钦回头,看清来人,慌忙上前几步,弯腰yù行大礼,口中道:“不知殿下会来,臣有失远迎。”

  英寡伸手着扶起他,“我也是一时兴起。方才从六部出来,车过街角时看见贡院里还亮着灯,想来古相正在封卷,所以来看看。”

  古钦赶紧让开来,“殿下上座。”

  他却不坐,只是走去案前扫了两眼,转头问道:“想借此次礼部试头名孟廷辉的策论卷一阅,不知可否?”

  古钦脸色微僵,半晌低声道:“殿下恕罪,此事不合例。”

  英寡侧头望了一旁的鸿舻寺官员几眼,又看向古钦:“古相还不知,此次殿试皇上已有旨意,让我替她升殿主持。”

  古钦先是一怔,随后大惊失色,口中连连道:“这……这……”半天才又吐出几个字:“……臣确是不知此事。”

  心中却如翻江倒海般地滚过了数个念头。

  能为皇上亲试中进士者历来都谓之“天子门生”,如今皇上却要让太子升殿主持,可见皇上是当真定了退位让政的心思了。

  既如此,今年的这一科女进士们岂不是成了太子登基后的首批亲吏,更将是任重非凡。

  他心里连连苦笑,脸上却没露色,转身叫旁边的官吏将已封好的策论卷呈过来,翻出孟廷辉的那一份,双手递呈过去:“殿下既然是要替皇上主持殿试,那么看看也无碍。”

  英寡接过来,转身背光,将题纸扯开,先是细细地看了一回,然后又飞快地扫了一遍,眼底有些沉黯,回头对古钦道:“把榜上前五名的策论卷都拿来与我一阅。”

  古钦点头,身旁的几个官吏们便匆匆翻出题纸,呈上来。

  他一一阅毕,脸色变得有些冷,抬眼看向古钦,“孟廷辉的这篇文章虽说做得不错,可我却看不出她比这几人好多少,古相何故判她为会元?”

  古钦yù言,却听他又接了一句:“莫不是她在考前曾得机会投帖至古相府上?”

  这话语气生冷,明显带了责难之意。

  古钦微微垂首,“臣确是得了她的帖子,不过不是她来臣府上投的,而是沈知礼替她投的。”

  英寡听后蓦然转身,眉毛斜扬,“此话当真?”

  古钦点头,“臣岂敢欺瞒殿下。孟廷辉的策论虽与这几人不相上下,可处世之道却要jīng上许多。当年皇上旨谕进士科礼部试判卷不得糊名,意在从宽取士;既是要从宽取士,那便不当只论文章判功名。依臣之见,能让沈知礼亲来臣府上为之投帖之人,将来在朝中定不会是平庸之辈。”

  英寡捏卷两指紧了紧,复又低头看了眼那题纸上的名字,眉间不由一陷。

  过了许久,他才将题纸放回案上,却无再言。

  古钦想了想,又道:“至于才学高下、文章好坏,殿下可于殿试之后再细细评定。”

  他慢慢地点了下头,负手yù离。

  古钦却又在后道:“殿下,”见他停下,才急着道:“臣方才听人说,此次殿试的题目中书还未呈阅皇上议定。”

  英寡侧头,低声道:“皇上旨意上有言,此次殿试题目由我来定。”

  古钦又是愕然,半晌才回神,“敢问殿下,可否将所定题目与臣一览?”

  他却摇头,脸色似是不豫与人多说此事,“待至殿试之日,古相自然就知道了。”

  章十二 殿试(下)

  乾德二十四年五月十五日的黎明,天黑得似被墨泼过了一样,风chuī入衣仍是生寒,皇城宫阙外的石砖道上却早已排满了来参加殿试的女子们。

  小内监们拎着盏盏宫灯候在一旁,好让礼部的官吏们在校名时能看得清楚一些;有鸿舻寺的女官们拿了特制的宫饼发给排队等候的女子们,又轻声嘱咐道:“每人只有一包,待到晚上入夜了才能出来,自己看着办。”

  待礼部的官员将来的人都验明正身过后,天已发亮,这时才有光禄寺的人来,一路领着女子们到宝和殿后的丹陛下祗候。

  孟廷辉站在人群当中,抬头便见远处宫殿的飞檐高柱,殿上琉璃瓦在夜色下蒙蒙发亮,周遭一切都好似像在梦中似的。

  身边一人的身子突然一抖,喉间发出古怪的声音。

  一旁的礼部官吏忙过来查看,然后便冲不远处的宫人喊道:“吐了,快把她扶走!”

  孟廷辉微微蹙眉,看着那女子被两个宫人搀走,目光又移向她方才站过的地方。

  那块宫砖色泽沉暗,青灰色的雕纹密布其上。

  多少个日日夜夜的苦读,多少场考试多少篇文章,才能走到这里来。

  可却因为紧张,生生让自己丧失了这一展鸿图的大好机会。

  当真可惜。

  她心底略叹,搓了搓冷得发麻的指尖。

  又等了一刻有余,前方殿中有人传话出来,礼部的官吏们便让候着的女子们按照排定的顺序依次登殿。

  大殿之中宫烛明亮,殿砖光可鉴人,只见龙座高高在上,下面满满当当地排好了殿试用的桌椅。

  孟廷辉找到自己的位子,同别人一样坐好。

  远处殿角金柱上的龙纹在烛光下微现狰狞,九爪腾云状甚为慑人,她盯着看了半天,才收回目光,望着面前空空如也的桌案上。

  殿中比外面暖热许多,可指尖却好像更冷了些,掌心也开始微渗凉汗。

  她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笔墨摆好,正暗在心底嘲笑自己没出息时,就听见殿外宫伎的奏乐声响了起来。

  礼部、光禄寺、鸿舻寺三处的官吏们入殿站好,等待考试的诸位女子们也纷纷自座上起身。

  孟廷辉亦站了起来,心知这是太子要升殿了。

  拜这位太子殿下所赐,她因州试一事而在京中享有如日中天般的“名声”,她虽不言不表,心底却也不甚痛快;本以为在此次进士科中再不会同他有任何联系,可她却没料到的,在礼部试结束后的第三天,便传来了此次殿试将由太子代皇上主持的消息。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开。

  她兀自想着,头微垂,听见身边众人高呼“殿下”,便也跟着拜了下去。

  殿砖冰凉冷硬,硌得她膝盖很疼。

  有男子低亮的声音自正前方的高座上传下来,“都坐,殿试之上不必拘谨,一会儿好好做文章方是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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