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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为聘/吾皇万岁万万岁_行烟烟【完结+番外】(110)

  “甚妙!”罗必韬口中大赞,“倘是岷山北面的粮道一断,何愁他北戬屯于岷山之北的大军不为我所剿?”

  狄念低声又道:“倘是围攻亭州的北戬大军不为所动,我便让临淮路那边发兵直犯其边境梓州,扰它个不宁,同时待我西面诸路禁军调兵,一旦大军抵赴,则举倾境之兵力直压北戬大军,bī其回关。”

  宋之瑞也微笑着点头,“将军确是比末将想得周道。”他停了停,目光瞥至建康路一带,神色又有些凝重,道:“偏偏建康路在此时起了寇祸,倘是建康路用来剿寇的那数万禁军能为我所调,又何至于如此被动?”

  狄念亦皱起了眉,“朝廷已出檄文招讨贼寇,天下人必会得而诛之。我自汾州来此之前,已命郭铭再发兵马南下扫寇,三日付我一报。然彼流寇与北戬虎láng之军相比亦不足为患,待北事平,其寇祸亦将自亡矣。”

  ·

  京中夜里亦不平静。

  女子进士科礼部试白日里放榜,满城皆是喜庆之气,这最后一次女子进士科的殿试自然也是格外受人瞩目,一时间京中百姓们竟都忘了那千里之外的北境烽火。

  礼部诸事毕,已过亥时。

  沈知礼正在案前收拾书匣,弯腰时,衣间忽然掉出一样东西来。

  她拾起来,见是狄念在大婚之夜时送她的那一片薄薄的小桃木,心口不由一紧。

  已有近二十日未曾听见北面有何消息传来。

  亦不见有家信随驿马驰回京来。

  桃木片上的细红绳儿已被磨断了,她握在掌中仔细打量,才觉出这木片之前在他手中不知藏了多久。

  案上烛光晃了一晃,细烟轻渺。

  恍恍忆起,那一年初见他时亦是这样的一个chūn夜。

  哥哥同太子去西都遂阳办差,回来时身边竟又多了一个少年。

  他一见她,就挪不开眼,直待被她瞪了几眼后,才尴尬地搓了搓手。

  往后这日子里就总也少不了这一人。

  入殿前侍卫班,入禁军,入三衙马军中最为翘楚的神卫军。

  连母亲都说,狄念这孩子天生就是从军的料。

  夏天时他与哥哥去骑she,她盯着他手中那把鎏金长弓发痴,他便大汗淋漓地跑来,傻傻地冲她说,知礼,这弓是我娘给我的……我、我以后一定送你一把比这更好的弓。

  在军中时而得了什么新鲜玩意儿,也会跑来拿给她瞧,知礼,你看这个好不好?我送给你好不好?

  有一次禁军骑演时,旁人不小心伤了他;他右胸前血渍渗甲,她瞧见了,却没心没肺地笑他道,谁叫你武艺不jīng?他竟也跟着笑,浓眉在阳光下扬得很高,知礼,你笑起来真好看,我真爱看你笑。

  知礼、知礼、知礼……

  知礼,我是多么的爱你。

  知礼,你信我,我一定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

  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这些回忆突然就这样从脑海深处层涌而出,不带丝毫预示地来叩她的心房。

  她蓦地落下泪来。

  继而哭得泣不成声。

  章一三零 兴亡(上)

  孟廷辉从枢府出来时,就见沈知礼拢袖站在不远处的朱漆杈子下。

  夜这么黑,她一个人不知在那里等了有多久,连脑后高髻上都挂了露。

  北面烽火连境,京中殿前司之前随狄念并去北面重编禁军的将校们眼下亦都留在北三路,因而枢府之外的御街一侧经常能看见这些将校们府上的人成夜成夜地在这里候着,就为了看看有没有驿马从北面送回报来,也好在第一时间知晓北面军qíng如何。

  只有狄府上是从不见人的。

  沈知礼身为朝官,自然不会允许府上的下人与旁人一样做这种事。

  然而此番北境军前已有二十多日未传报回京,沈知书在cháo安北路转运司不奏而斩朝廷命官的事亦在朝中受到弹劾,想来沈知礼这段日子里过得亦不是滋味,今夜是忍不住了,才来枢府这边的罢。

  孟廷辉朝她走了过去,轻声唤道:“沈大人。”

  沈知礼闻声转身,脸色微微有些白,语气却是平常:“听人说你近日来连宿院中,我今夜恰巧路过,便来看看你。”

  孟廷辉微笑道:“今日礼部那边也忙到很晚罢?”

  “今岁女子进士科倒没几个出彩的。”她答道,眼神瞥过去,“不比你们军国大事来得紧要。”

  孟廷辉迟疑了下,才道:“你也知,此间事qíng按例我是没法儿与你详言的。更何况北面是真的已有二十多日未传消息回来,并非是皇上特意不叫外朝众人知晓……”

  沈知礼淡淡一笑,打断她道:“你误会我了。我岂是那不懂规矩的人?今夜本就不是来问你这些的。”

  说着,她从怀中摸出那片薄薄的桃木,递过去道:“此物可是你们cháo安特有的玩意儿?”

  孟廷辉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曾在狄念手中见过的东西,便点了点头。

  沈知礼合上手心,垂眼轻声道:“多谢你。”

  这一个谢字可谓内蕴千qíng,顿时叫孟廷辉怔惶起来,半晌才低声道:“我……有一事需让你明白。”

  可沈知礼却摇了摇头,“不必说了。”

  孟廷辉轻轻蹙眉。

  沈知礼静静地望了她一会儿,忽道:“我不是傻子。”她微微顿了下,紧接道:“狄念临去北境前,曾与我说起当初请你代为问我心意,还有你本就知道他打算求旨赐婚一事。”

  孟廷辉胸口酸涩难当。

  她半侧过身子,又道:“有些事儿,纵是当时急得顾不得细想,但回过头来再看,也多少能瞧出些端睨来。”

  孟廷辉一下子红了眼眶,喃喃道:“我对不住你。”

  “没什么对不住的。”沈知礼竟是笑了笑,“否则,我也不会特意来谢你。”

  她虽说得如此坦然,但孟廷辉心中却是万分难受。

  纵然从沈知礼的语气中听出她眼下对狄念已生qíng意,但自己又如何能真的就此饶恕了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

  然而过去的事qíng没法儿弥补,她只望将来能得机会,可以好好补偿一番沈知礼。

  想着,她又忆起沈知礼上回在宫宴上说的话来,便问道:“狄将军既已奉诏久留北面,你何不请旨出边,去与狄将军一处?”

  沈知礼脸色一淡,“此一时,彼一时也。眼下狄念宣抚三路、经略北事,手握重兵、掌攥大权,皇上何其心冷,私qíng一向不足以乱国事,必会将我扣在京中,以防狄念军前生变,而我又岂敢去求皇上要我出边?”

  她轻轻一叹,又道:“何况依狄念的xing子,必不肯坐镇司衙而使属将陷阵力战,定要亲身率军北上方不负男儿热血之志。我纵是去了北面,多也不过是在汾州的宣抚司待着,见又见不着他,何苦为之?就盼这北事能早了,而他能平平安安地回来,我便心慰了。”

  孟廷辉在旁安慰道:“你放心,狄将军吉人自有天相,必不会有事。而我大平禁军数众骁悍,纵是它北戬举倾国之兵力来犯,也不能占得尺寸之利。”

  沈知礼知道她是故意说得轻松好听,当下也就笑了笑,“夜已深,我也不多扰你了,且记着身子,莫要太cao劳了。”

  孟廷辉正要点头,可御街东向却传来一阵骏马轻蹄声,渐渐地由小到大,直待那马儿一路驰入昏huáng光影里,她才看清马上那穿了驿服的男子。

  沈知礼在她身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马未停,驿兵便冲身跳了下来,大步往枢府而去。

  孟廷辉想也未想便转身,匆匆行了两步,才想起沈知礼,回头望她,就见她神色期艾,人定定地立在那里。

  她眼角忽而又一cháo,张了张嘴。

  可沈知礼却轻笑着冲她挥手:“我知这报是要先送进禁中叫皇上阅的,你快些去罢。”

  孟廷辉见她不像要回的样子,有些急道:“你且回府去歇着,待一得空,我便遣人去狄府给你报个消息。”

  见沈知礼轻轻点头,她才又飞快地往院里走去,临了又回眸远望一眼,却见沈知礼犹自站着未动的身影。

  枢府一屋子人没有一人歇宿,此时闻北报至,登时忙碌起来。

  孟廷辉进去时,军报已被送往睿思殿去了,方恺几人亦皆起身披袍,看样子是要入觐。

  她叫过那个驿兵,问道:“如何?”

  驿兵抹了一把额上的灰汗,嘿嘿笑着道:“北境大捷!”

  她心口一颤,“当真?!”

  驿兵虽不知这捷报的内容,可却仍是笃定地点头,“从北境一路都没过铺的快马红旗军报,还能有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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