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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为聘/吾皇万岁万万岁_行烟烟【完结+番外】(129)

  二人共处一帐,这是他的要求,她自然不能违抗,可在这烛光轻曳极其冷寂的夜里,这qíng景又是多么的令人难耐。

  此番随他御驾亲征的京畿禁军凡十三万,在他麾下约有五万人马,一路从临淮路攻城掠地到建康路舒州,还剩三万九千人。

  折损之数不可谓不大。

  这些大平最jīng锐的禁军人马遇着这流窜各州山林城寨间的寇军,依然损兵折马若此,足可见他之前的顾虑是对的。

  倘是能让这近十万寇军与大平禁军并肩北上,势必能省不少兵马人力,亦能保住数万将士们的xing命,而攻占北戬都城的时日更能缩减许多。

  至于这北三路的百姓们,也不必再如遇水蝼蚁一般四下里仓皇迁逃,落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下场。

  她细细琢磨着,不由得翻身,隔着这薄帘去望他被烛光勾勒出的身影。

  虽是离得这么近,可却如隔了千山万水一般远。

  从他二人相见,她便再没唤过他一声“陛下”,而他对她更是一反常态地以“朕”自称,疏离之感油然而生。

  做臣子时本该疏远着他,可她与他却是那般亲密;如今她成了他名正言顺的妻,却比君臣之间更不如。

  妻?

  想到这个字,她便觉得万分讽刺。

  不过只是两个各怀心思又兼国恨家仇的人,以这天下苍生为念,拿一纸huáng诏拴在了一起罢了。

  她想着,不由轻轻阖上眼,再次翻了个身。

  入夜没多久,有人入帐呈报。

  她竖耳,隐约听得是北面来的捷报,说是狄念统军又夺重镇,而之前在建康路北面的赵平空、郭铭二部亦奉诏率军南下。

  听到狄念得胜的消息,她的心底才稍稍好过了些。自己当初令金峡关外禁军退守三十里,噩梦不知连做了多少夜,生怕狄念之部会因她此举而出个什么差错。

  幸好禁军无事,幸好狄念无事。

  将领报完北面军qíng,又与他报了其余京畿禁军在三路剿寇的详况。他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在听,偶尔会cha话问一二句,所谈之事也都是军中机密,但却丝毫不顾忌人在内帐的她。

  他如此不防她,却让她心中愈发没底。

  可是她无法细想,也不愿细想,只是掩袖遮眼,蔽住那头传来的烛光,轻浅地睡了过去。

  夜深之时,猛烈的杀伐之声陡然而至。

  她惊喘着醒来,却发现四野俱寂,方才一切不过是梦一场。

  可那梦境是如此清晰,梦里面的他持抢纵马,血染铁甲……她心口一下子痛得发搐,起身一把揭开帘子朝外帐看去。

  烛光依旧昏huáng,帅案上物什略显凌乱,笔上朱墨已gān,孤零零地被搁在案前。

  他仰头靠在椅背上,眼紧闭,呼吸平缓,纵是睡着了,身子也仍旧是挺得硬直。

  她怔怔地望了他一阵儿,见他一切安好,这才拾袖轻擦额角冷汗。

  秋夜甚冷,帐中更是yīncháo发寒。

  她轻手轻脚地下地,拿过一旁的外氅走近他身旁,小心翼翼地盖上他的身子。

  可她才一触他,他就猛地睁眼,似是惊梦,然后一把攥住了她轻碰他肩头的手。

  他的力道极大,她痛不可耐,却咬唇没吱声,由他紧攥。

  半晌,他才慢慢松开掌,身上戾气亦收,目光直直探到她眼中,是惧色是温存是迟疑不决。

  “孟廷辉。”

  他哑着声音低低唤她一声,暖热的唇息拂过她的手腕。

  她的身子在一瞬间战栗,这滋味太过熟悉,那是只有他才能令她苏麻发颤的感觉。

  烛光细苗轻晃,这一刹她仿佛又回到了当初。

  西华宫中他半夜伏案,她为他披袍,他抱着她亲吻她,她一阵轻笑。

  记忆太过美好,却又同样残忍,令她眼角又湿。

  他瞥见她眼角水光,蓦地垂下手臂,继而又阖上眸子,再没出声。

  到底不是当初。

  她收回手,缓缓转身撩帘,躺回榻上,面朝内侧,紧紧紧紧地闭了眼。

  ·

  翌日天明,她独自一人去给青云饲糙,手抚摸着那具御赐鎏金宝鞍,静默了许久。

  正要回去时,却见有士兵急急地来找她,说是岳临夕自舒州城中回了大营,请她入城去。

  她胡乱将两只手在裙侧擦了擦,便连忙随士兵回了中军大帐,就见岳临夕在侧,正与他在说着什么。

  舒州城中的遗臣们皆已同意,只是恳望见她一面,这确是在qíng理之中。

  他略略一问,便将岳临夕打发到帐外候着,然后转而看向她,“挑个人陪你入城,朕在营中等着你。”

  她点了点头,想着道:“就叫殿前司的卢多陪我去罢。”说罢,便转身要走。

  但他又在后面叫她,“孟廷辉。”

  她回头,就见他眼神清锐地盯着她,又重复了一遍:“朕在营中等着你。”

  她的心头突起酸涩,轻声应道:“知道了。”

  “去罢。”他低声道。

  她曾经欠他一个回来,欠他一个孩子,欠他一生一世的相守以共。她曾毫不留qíng地与他生离,更曾想任xing专横地与他死别。

  她欠他的太多,太多。

  只是这一次,他断不会再让她离开他,更不允她一走就不回头。

  这江山天下若是没了她,于他而言便不再是完整的。

  章一五三 如许江山(下)

  舒州城中并没她想象中的仓乱。

  与从北境一路南下所路过的数座州县相比,舒州城中可堪算是井然有序且民生尚安的了。

  卢多本在殿前司侍卫班,从前在京中是见过她的,此次随皇上出征北上,虽看不明白她与皇上之间这种种事qíng,也不明白她去舒州城中是要做什么,却还是恪尽职守地一路护着她,不多一句闲言。

  岳临夕竟也出乎寻常地没有同她怎么说话。

  孟廷辉心下暗想,当初他因她之故而被英寡截杀近千人马,又被bī派了眼下这差事,想必心中是怨恨她的。但若不是因他招供,她中宛皇嗣的身份又怎会bào露?她心中亦是怨恨他的。

  如此一想,她便也不乐于主动与他搭话,只待他一路将她带到相约之地。

  舒州城被寇军攻占时,知州早已被杀,因而这城中的知州府衙便成了这些中宛遗臣们的聚首议事之处。

  三人下马,岳临夕先行通报。

  她打量了一下府衙院内,见有数个持械士兵守着,眉头不禁蹙起。

  身后卢多突然拿什么东西碰了碰她,她回头一看,见是一把短刀,又见卢多冲她使的眼色,便飞快地接过来收进裙腰内。

  待到入内时,那几个士兵果然来搜卢多的身,见没搜出什么东西来,便放卢多随她一并进去了。

  她身份尊贵,自是没人敢来搜她,一路入内走到最里面那间屋子前,卢多又被人拦住,说是只准她一个人进去。

  卢多不依,可却争不过那人,顿时咬牙作怒。

  孟廷辉安抚道:“你且在这儿等着我,放心,决不会有事儿的。”然后冲外面守着的人一笑,“有劳。”

  那人忙道“不敢”,躬身推门,请她与岳临夕进去。

  他二人一前一后进去,里面早已坐了数人在等,一见她的身影,便纷纷起身,垂头行礼。

  岳临夕引她到一位略为年长的男子面前,道:“这位是原中宛朝中吏部侍郎范裕范公,中宛亡国后受诏数次却未出仕,二十多年来一直留在建康路。”

  孟廷辉张眼仔细打量了一番范裕,却只是笑笑,没多言语。

  当年中宛的那些故老重臣们如今皆已作古,这一个原吏部侍郎当是这些人中最大的官了,而这范裕如今虽已不复年轻,可却还是能想像得出来,他在二十多年前当是怎样一个傲骨铮铮的男子。

  见她面对范裕都不开口,岳临夕也不好再引见这屋中旁人与她,只是对范裕道:“范公有话可以问了。”

  旁人只觉她态度倨傲,也不敢主动来与她搭话,一时间这屋子中的气氛竟是格外僵冷。

  范裕对岳临夕微微晗首,使了个眼色,见岳临夕转身退出门外,才转眼看向孟廷辉,道:“大皇子郑国公当年本有一幼子,却在国破之时被敌军所杀。乾德三年二位皇子受诏迁往京中后,大皇子才又得以娶妻,可惜也只得了一女。”

  孟廷辉轻愣。

  没想到这范裕一张口,便是这么一番单刀直入的旧事重提,上来便直言她的身世,倒让她丝毫没准备,一时竟有措手不及之感。

  范裕悠然落座,目光探向其余几人,不慌不忙地,像讲故事一般地开口道:“乾德六年秋,平王以莫须有之罪名诛杀孟氏四公及其宗亲,四公阖府上下莫论清客门生还是丫鬟小厮,没有一人得以幸免于难。是夜,郑国公独女的rǔ母抱了她去逛市子,留了自家尚在襁褓中的女儿在府中,却被皇城司的人当作郑国公的独女给杀了。rǔ母在街上闻得孟府生变,便抱着女婴在街角窝藏了一夜,翌日听见自己在孟府做清客的夫君亦已丧命,这才带着郑国公的独女一路逃回了cháo安北路的娘家。她回到cháo安才发现自己又有身孕,yù带着孟氏独女避难于娘家,可却不为娘家人所容,硬迫她下嫁与外汉。她为保全孟氏血脉,遂将女婴托付于冲州城外的尼庵中,自己远嫁成府路农户人家。她本yù过些年,待日子过安稳了,便去尼庵中寻人,可却没料到乾德十四年时朝中那一道整饬cháo安寺庙尼庵的诏令,令她从此就失去了那女婴的音信。随后辗转十余年,当她与我等稍稍探得一些眉目时,却发现那女婴已经成了当今皇上最宠信的女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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