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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为聘/吾皇万岁万万岁_行烟烟【完结+番外】(88)

  孟廷辉一派的人自不必说,那些在二省六部、御史台、三司诸寺的年轻朝臣们也不肯放过这大好机会,自然是连番上阵,论古钦之罪的折子如雪片一般纷飞入殿,直呈中书门下案前。

  就连翰林院、太学这两处以清贵姿态自居的地方,此次竟也略起清议,以为古钦所行确是不臣之举。

  一时间朝堂风起云涌,东党的朝臣们是想保不敢保,其余人则是极尽所能地大肆弹劾,接连数日都没有罢休之势。

  徐亭、古钦两位中书重臣先后陷足于弹劾风波中,也着实令其余老臣们人心惶惶。更有甚者竟然揣度,这是否是皇上在背地里cao控,yù借机贬斥固旧老臣下台。

  在这风口làng尖上,孟廷辉却出人意料地向皇上拜表,以古钦三朝老臣、居功至伟,断不可能行目无君上之举,请皇上勿信御史台弹劾之言,并以诬言惑上之罪恳请皇上将侍御史乔博下御史台狱问审。

  当年孟廷辉因东党之故受了多少委屈,谁能想到今日她竟然会“挺身而出”为古钦开脱?还请皇上将乔博下狱问审——这分明是狠狠地掴了先前那些怀疑此事又是她所为的朝臣们一巴掌!

  这一场闹得是天翻地覆人仰马翻,自大平开国二十多年来,朝中还没有出过这么乱的事儿,人人都在等着看,皇上最后将会如何定夺此事。

  ·

  沈知书就是踏着这一团乱事回京的。

  他自青州府离行前,京中朝堂还是一片安宁;谁知他一抵京中,迎接他的不是沈府阖家的热烈亲迎、更不是宫中皇上的特诏传觐,而是牵扯了他妹妹沈知礼的这一场政斗之祸。

  且这一场祸端的源头,正是沈知礼对古钦这么多年来一厢qíng愿的钦慕之qíng。

  旁人兴许会将此事全然看作是党争之乱,可沈知书却清楚地知道,这事儿绝不可能是空xué来风。若非沈知礼行事张扬不加小心,又怎会让别有居心的人借机起事?

  沈知书一入城就听府上来迎他的下人说了此事详细始末,回府后连双亲都没拜谒,便直往后院沈知礼的房里去了。

  沈知礼锁门在内,哭得昏天黑地,听人说是沈知书在外,这才起闩将他放了进来,想也不想就扑进他怀中,大哭道:“哥……我……我这回可真是要害死他了!”

  沈知书一手轻揽着她,一手抚着她的背,如同小时候多少次哄她不哭了似的,安慰道:“眼下哭还有何用……爹和娘怎么说?”

  她泪眼涟涟地摇头,抽噎道:“只听娘说爹被我气得不行,自觉无颜面上,已有十几日不曾入宫见过皇上了。我也不敢去见爹爹,我……”

  他眉头沉了些,听见一向波澜不惊的父亲这回也动了这么大的怒,才知事态有多严重,静了半晌,方道:“待我明日入宫,在皇上面前替你求求qíng。”

  她一把推开他,泪止也止不住地淌:“替我求qíng做什么?你不知道他已是连相位都保不住了么!我……我岂是因担心自己才哭成这样的……”她拾袖抹了抹眼角,哽咽着道:“我几次想去求孟廷辉在皇上面前帮他说说话,却又怕私去孟府又惹出什么事端来。你回来得正好,赶早派人去孟府送张帖子,就说你归京摆宴,请朝中旧友来府一坐,我也好借机与孟廷辉求求qíng!”

  沈知书听得无言以对,惊讶之色难掩于面。

  他去宫里求皇上她且不依,竟要去求孟廷辉——孟廷辉现如今在皇上的心中竟然能有这么大的份量?

  章一零四 风bào(中)

  但不论如何,沈知书也不忍拂了他这个妹妹的心愿。

  一面去拜谒了双亲,一面遣府上下人去京中旧日里关系亲近的朝臣府上送了帖子,请人过府赴宴。

  纵是沈知礼没有多说什么,可沈知书又怎会不知她心中是怎么想的?

  虽然此次因古钦之故,沈知礼以往在朝中的清誉亦受波及,但碍于沈府阖家多年来所受天眷隆宠颇盛,且沈、曾二人又都是原西都旧臣,因而朝中西党、孟党之人针对此事的矛头并没有对向沈知礼,而是将所有罪名都一股脑地抛向了古钦。这才叫沈知礼懊恼自责成了这个样子,只觉古钦是因她一厢qíng愿之故才落得如今这地步。

  沈知礼的xing子颇像母亲,自入朝以来为人处世极其单纯,从不肯把人往坏里去想。但沈知书却明白,这次的事qíng绝没看上去那么简单,若非有人在背后有意谋划,又怎会来得如此之巧?他这两年在cháo安北路为官,行事比起当初已是沉稳内敛了许多。cháo安一带数州的地方重吏们有时要比京中朝官还要难相与,因而他如今遇着事儿了总会下意识地多想一想,看是否别有蹊跷。

  且此事牵扯到册后人选,沈知书对于去宫中打探皇上心意之举还是有所有顾忌的,因而并不敢冒然行动。而听沈知礼的语气,孟廷辉如今与皇上的关系是愈发亲近了,他便想待府上摆宴时敲敲孟廷辉的口风如何,然后再决定要如何去做。

  沈知礼虽然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但沈知书这两年在cháo安北路的政绩仍是有目共睹的。皇上此次诏他归京述职,无论是要让他留任朝官,还是要委他cháo安北路转运使一缺,都是令人不敢小看的。因而在京朝官们接到沈知书派人送来的帖子后,纷纷一改近日来“避嫌”的态度,皆是如约而至沈府赴宴。

  宫中亦有旨下,道沈知书舟马劳顿,不必即日觐见,准其在府留休三五日后再奉诏入宫。想来皇上也知道沈府这段日子来乱成了什么样,所以才允他在府上多留几日,好去处理家中的事qíng。

  可皇上的这道私谕却令朝臣们听出来了点别的意思。

  虽说皇上体恤边路归京的臣子是在qíng理之中的,但当此大乱之际,皇上却仍然示与沈家殊恩,这无啻于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众人,在此事上,皇上心中是不以沈知礼为罪的。

  既然如此,众人便更加认定了“罪”在古钦,亦揣摩出皇上定是不豫于中书奏请册后一事,乃致于放任朝中弹劾古钦之cháo愈演愈烈而不加制止。

  一年内朝中两次起事,东、西二党老臣又相继落势,久而唯一得利的就只有朝堂上这些年轻冒尖、热血勇进的新俊们。

  一时间孟党势头迅猛而窜,朝中三党鼎立之局,自是而定。

  ·

  是夜沈府家宴依约而开,孟廷辉到得最晚。

  她至之时,宴已过半。

  厅中觥籌银光晃得萃灿,与座者大多是沈知书从前在太学和任馆职时的同侪,或有像狄念这样的少时旧友,也都是年轻之辈,聚在一起无甚拘束,见她来晚了也不以为怪,只嘻笑道孟大人政务缠身,罚酒罚酒。

  孟廷辉来沈府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给沈知书接风。

  沈知书过来迎她时,脸上笑容极淡,眉宇间从前的轻浮之色亦已消弥不见,“自青州一别,孟大人别来无恙?”

  当初孟廷辉为了解他脱困,以一女子之身孤人入城、救他于乱军之手,这恩德他虽从未言谢,但心中不是不记酬的。

  她冲他一笑,“沈大人虽在边路,可朝廷邸报只怕是一张都没漏看,更何况还有与皇上密奏直达之权,我有没有恙,还不清楚?”

  沈知书跟着笑起来。

  他虽知道她在朝中的所作所为,可却对她与皇上间的事儿不甚明解,回京后虽与旁人闲言时提起,却没一个人敢光明正大地说出来。此时见她自己亦不直言,他心中倒有些了然起来,当下对沈知礼之事稍稍有了些把握。

  孟廷辉拿眼轻瞟一圈,见沈知礼果然没出来见客,又看出来沈知书笑不由衷,便直截了当道:“我yù见令妹。”

  这话正中沈知书下怀。

  他本来还在考虑何时提出此事比较恰当,却不料孟廷辉会主动开口。他脑中一转,只道是孟廷辉与沈知礼平日jiāo善,心中必亦担心着沈知礼,于是便微微笑道:“乐焉今夜身子不适,我叫人带你去她房中。”说着,便唤过一个侍宴的婢女,让她带着孟廷辉往后院去见沈知礼。

  沈府后院夜里幽静,孟廷辉随着婢女一步步往里走,心底却一点点沉下去。她今夜来沈府上的打算,绝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眼下越近沈知礼的屋子,心里便愈发挣扎起来。

  门一推开,沈知礼便一下子站了起来,定定地望着她不说话,良久才上前两步,抬手斥退那婢女。

  孟廷辉看出她哭过的痕迹,心角似是被人狠掐了一把,努力定了定神,才略一扬唇,问她道:“怎的,听沈大人说你今夜不舒服?”

  沈知礼合上门,回身又望她一眼,目光极是复杂,开口便道:“我有事求你。”

  孟廷辉点点头,拉过她坐在屋中矮塌上,“是古相?”

  沈知礼双眼一湿,反拉过她的手道:“你且去替我在皇上跟前求求qíng可好?你去和皇上说,我与古相之间并无私qíng,皇上一定会信你的!我求求你,求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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