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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娃是国之大事_宣蓝田【完结+番外】(20)

  “是呀。”晏回指了指楼外挤成一团的那些人:“你再瞧瞧,那些人都是什么打扮?”

  楼外大多是没能进门的书生——逢君楼地方不大,来得晚了就得在外边站着;

  有大腹便便的员外——这是想要物色个前途敞亮的穷书生当上门女婿的;

  也有约莫不惑之年穿金戴银的妇人——要么是来凑热闹的,要么也是来挑穷女婿的;

  还有几位却是只穿着件单薄汗衫,打着赤膊的中年男子,有的头上还裹着条汗巾子,应该是贩夫走卒之类——这就是纯粹来凑热闹的。

  晏回说:“方才最先喝彩的就是那几位壮汉,各个胸无半点墨,他们哪懂什么叫好诗什么叫高才?却一直喊怀易安作的诗好,嗓门还恁得大。旁的人一知半解,听他们大声喝彩,也要顺势叫两声好。”

  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老百姓大多是外行,看的就是热闹。他们并不关心两首诗到底哪篇更jīng妙,只看怀易安二十数内成诗,有风度有文采有急智,赢得如此洒脱,哪还用得着比诗?

  晏回接着道:“而这些外行都一窝蜂地说好,楼里的书生会是什么反应?他们若是对怀易安的诗句细细推敲,挑拣出哪个字哪个词用得不好,反倒显得小家子气。于是挑擂的人只能面红耳赤地认了输,以此博个好风度。这些个书生是被自己好面子的毛病给拖累了。”

  他身后坐着的年轻臣子接过话头:“天子脚下人才济济,敢上台的书生都是胸有成竹的,怀易安二十步成诗不过是个噱头,真要与咱们京城书生的佳作相比,哪里会有如此胜率?”

  唐宛宛听得义愤填膺:“那对咱们京城书生多不公平啊!”

  “不止如此。”晏回又指了指那几个贩夫走卒:“奉阳街位于城西,这条大街往东住着的是下品官家,西边多是富贵人家,没有落魄户。书生跑过来是为了看门道的,贵人过来是为了挑女婿的,可你说这几位贩夫走卒大老远来这儿又有何用?有这闲工夫不如多接两趟生意。”

  “别的不说,这几位定是怀易安等人刻意买通了来造势的。他们算准了楼里的书生好面子,以百姓之言给自己造势,迫得挑擂者认输。如此另辟蹊径,实在狡猾。”

  唐宛宛沉默,不是她故作高深,实在是听得一知半解,只好问:“那怀易安作的诗不好?”

  晏回点头:“好,却不该胜。”

  这几位江南书生用这等诡计,连着半月将京城才子踩在脚下,可唐宛宛从陛下脸上愣是瞧不出半分生气,他还一直笑。唐宛宛心里跟被猫爪子挠了似的,忍不住问:“他们太狡猾了,是不是不适合被重用?”

  “非也。”晏回拊掌大笑:“有真才实学,又不像那些个迂腐书生,擅变通擅取巧,能审度人心,亦能放低身段。最最重要的是寒门出身,背后无势力牵扯,正当得起大用!”

  唐宛宛:“……”

  怪道能当皇帝的人都是万里挑一,这九转十八弯的脑回路委实非常人能及……

  第17章 吃饭

  上午的诗会总共进行了一个多时辰,擂台之上高cháo迭起,唐宛宛比不上这些才思敏捷的大才子,这些诗念一遍,她只能听个一知半解。

  晏回在物色能人,身后那年轻臣子在奋笔疾书,已经记了厚厚一沓纸。剩下一个暗卫跟竹竿一样闷不吭声贴墙站着。唐宛宛闷得发慌,一上午喝了半壶茶,还默默地想逢君楼真是好穷啊,连茶水都不像样。

  等她再拿起紫铜壶要倒水时,却忽然被摁住了手,并不是那种实实在在地摁住,只是几根手指轻轻搭在她手背上,将她动作阻了一阻。晏回偏头瞧她一眼,声音含笑:“晌午在香满楼订了一桌全鱼宴,你拿这粗茶垫肚子岂不是亏了?”

  “真的?”唐宛宛果断丢下了小铜壶,喜滋滋地想香满楼是京城鼎鼎有名的酒楼,一手做鱼的功夫炉火纯青,此时正值七月末,能吃的鱼多了去了,鲢鱼美、鳊鱼肥、鲤鱼刺少、鲥鱼汤鲜……

  她好一番遐想,没等多久,上午的诗会便结束了。那年轻臣子先行辞过,只剩晏回和唐宛宛,还有赶车的侍卫了。

  香满楼离奉阳街不远,马车行了一刻钟就到了,自有人引着两人上了顶层雅间。落座之后,店小二刚摆上碗碟,头道菜就开始上了。

  上菜的间隙,香满楼的掌柜还专门带着厨子上来问安,两人一上来就噗通跪下磕了个头,直把唐宛宛惊出一身冷汗,还当陛下已经bào露了身份。见陛下安之若素,才稍稍放下了心。

  “贵客临门,着实令小店蓬荜生辉啊!”掌柜一脸喜庆,说了几句吉利话才带着厨子退下。

  在这天子脚下,能做大的生意人都是百里挑一的jīng明。香满楼身为京城排得上名号的酒楼,便有这么个规矩:但凡京城中的世家大户,都有香满楼的一样小小信物。

  酒楼掌柜也不需要知道来的是谁,只需明白能拿出这信物的都是得罪不起的贵人,见了就往顶层领。顶层的九间雅间是围圈而成的,也不分什么天地玄huáng,全部以菜肴命名,省了许多是非。再带着厨子来磕个头,说些吉利话也就是了。

  晏回见她一直不动筷,只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一时有些莫名:“怎么不吃?”

  唐宛宛头头是道:“长辈先动了筷,才能吃。这是我家里的规矩。”

  “长辈”二字听得晏回眼皮一跳,硬生生撂下了筷子,义正言辞道:“朕只比你大七岁,同辈之间没有这个规矩,你动筷就是。”

  唐宛宛也不纠结,拿起筷子就冲着目标去了。一十八道菜摆了满满一桌,各种鲜香味道恰到好处地混在一块,丝毫不会抢了主菜风头。

  其实这宴并非地道的全鱼宴,古籍记载真正的全鱼宴共有五百多道菜。然当下受时令季节所限,每个季节能吃到的鱼就少了大半;另有京城地处内陆,南方鱼或是海鱼送到京城的时候就不新鲜了,反倒砸自家招牌;再加上厨子手艺有限,古籍上许多菜肴做法已经丢失,有些工序又实在复杂,不好cao作;最后大盛朝倡行节俭,考虑上食材成本,剩下的菜肴便有限了。

  唐宛宛食指大动,吃了好几块鱼,在逢君楼中喝的那粗茶的寡淡滋味才被压下去。这一回神便发现陛下只动了几筷子凉菜,鱼一口都没吃。她小心瞧了瞧晏回的神色,停了筷子犹豫着问:“这菜不合陛下口味?”

  晏回笑笑:“我不爱吃鱼,你吃就是了。”

  “噢。”唐宛宛心中一下子就升起了几分愧疚,慢腾腾又吃了两口,却又想起上回在宫里太后留膳,正巧陛下也在,桌上也有一道鱼是陛下动了几筷的。宫里的御厨手艺自然没话说,那鱼ròu绵软入口即化,芡汁弹牙,最妙的是里头一根刺都没有,似乎不是普通鱼种。

  念及此处,她又试探着问:“陛下……是不是不会剔刺?”

  晏回怔了一瞬,又笑:“猜对了。”

  御膳房做鱼,要么是选能整鱼剔骨的鲤鱼一类;用多刺鱼为食材时,也必定会将ròu里的小毛刺一根一根剔gān净;再有便是将鱼刺熬软,及至入口即化,鱼刺过舌尖而不觉才行。所以晏回他还真不会剔鱼刺。

  唐宛宛更过意不去了,口中的鱼ròu也没了滋味。香满楼的宴席甚贵,唐家一年不过来奢侈一回半回,今日她身上带的银子妥妥是不够的。已经注定要让陛下请客了,不能再让人家吃不舒坦啊。

  想到这儿,唐宛宛灵机一动,伸长胳膊将晏回面前的小碟拿过来,又拿公筷夹了一块鱼ròu,放在碟子里左戳戳右戳戳。等到鱼ròu被戳烂的时候,里头的刺也就清晰可见了,轻易便能挑出来。

  等挑完了刺,唐宛宛把这碟鱼ròu摆回晏回面前,仰着脸挺得意地看着他。

  “你这是做什么呢?”晏回笑得不行。这鱼ròu本就软,被她拿筷子这么一戳,碟子里只剩一滩零散的鱼ròu,委实不忍直视。

  唐宛宛还挺得意:“陛下快吃呀,我给您挑鱼刺。”

  都做到这份上了,晏回如何舍得落她脸面?挺赏脸地提起了筷。这鱼ròu除了败人观感之外,色香味仍是在的,入口细细抿了抿,一根鱼刺都没吃着,果然挑拣得仔细。

  晏回心下感慨:可见这姑娘也不是个真缺心眼的,谁对她好还是能瞧明白的。最重要的是这番心意,实打实的不含一点水分,比后宫那几个不知好了多少倍。

  一顿饭吃了一个时辰,只余残羹冷炙。全程给陛下剔刺的唐宛宛也不嫌麻烦,既饱了口福,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临走前还跑去后厨又打包了两条鱼,打算带回家去。

  早上马车是从唐家侧门出去的,一上午几乎绕着京城转了半圈,又将唐宛宛送回了家。离唐家大门还有一段距离时,晏回忽然问她:“离你生辰还有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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