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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娃是国之大事_宣蓝田【完结+番外】(28)

  “真的?”唐夫人又借着烛光细细瞧了瞧,见女儿乖乖点头,也没哭鼻子,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这夜是唐夫人陪着女儿一起睡的,本想着好好给女儿开解一番,可她辗转反侧想了又想,竟不知该劝什么。

  唐老爷一向本分,两人成亲这么些年,他也没生出过纳妾的心思。唐夫人管着家中中馈,从来都不是做小伏低的人,真真不知该怎么劝。难不成要告诉宛宛“陛下将来身边还会有很多很多的美人,你只是其中之一”?还是告诉她“该争的你要去争,要学会固宠才能长久”?

  谁家的姑娘摊上这事儿能心无芥蒂?只剩半个月就要进宫了,宛宛都喜欢上陛下了,却忽然闹出这么件糟心事,这不是往她心口捅刀子?

  唐家人事简单,宛宛怕是连“妾”是什么意思都没能真正弄明白。唐夫人心中绞成一团,连带着对陛下也生出几分怨怼,又怪自己和老爷脑子犯蠢,没有在去年就将宛宛嫁出去,不然哪还有这么多事?

  她自己都没想通透,怕话里带出qíng绪来,更不敢劝女儿了。只见宛宛面朝墙根躺着,一动不动的,唐夫人探过身瞧了一眼,见她闭着眼睛,只当是睡着了。

  今日起了个大早,唐夫人没一会儿就有了睡意,轻手轻脚下了chuáng去把烛灯熄了。刚合上眼,又被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给惊醒了。

  “娘。”

  唐宛宛瘪着嘴扑到她怀里,泪花在眼里打着旋儿,委屈得要命:“我不高兴!”

  听得这么一声,唐夫人刚酝酿好的睡意立马散了个gān净,一时又有些哭笑不得——敢qíng先前不是不在意,而是这会儿才回过味来啊。

  她把女儿搂紧一些,放柔了声音问她:“宛宛怎么想的?你跟娘说说。”

  “钟宜芬三年前就见过陛下了,我三个月前才头回见……”

  唐夫人忙顺毛摸:“陛下不喜欢她,就喜欢咱家宛宛!”

  “她还比我会说话……”

  唐夫人言之凿凿:“她说的都是胡话!心眼比蜂窝还多,咱宛宛不跟她学啊!”

  唐宛宛抽噎了好一会儿,到底是qíng窦初开的小姑娘,她连自己心里的难过究竟是从何而来都想不明白。于是越想越偏,一瘪嘴彻底哭了:“陛下写过三本书,钟宜芬能倒背如流,我一本都没看过!”

  “看看看!”唐夫人都快跟着自己的心肝一齐掉眼泪了:“咱明天就去书舍把书买回来,一本一本接着看!”

  唐夫人哄了半个时辰才把人哄住,母女俩又聊了一整晚,等到宛宛睡着已经是后半宿了,真是受了大委屈。

  等到清晨天初初亮了,唐夫人轻手轻脚下了chuáng,jiāo待自家大儿子出门买书去了。

  *

  钟大人心中也是愁肠百结。

  昨晚上回了家将媳妇女儿都训了一通,发完了火又被自己亲娘训了一通,亲娘跟他又被亲爹训了一通……一整宿气得肝疼,辗转反侧不得安眠,早上起来那气色难看的都把更衣的奴仆给吓着了。

  这还不算完。钟大人今早掐着点到了太和殿,本以为来得晚些便能避开众大臣的嘲讽,却不想今日陛下也迟了一刻钟。许多大臣都逮着这么一刻钟上前来跟他搭话,各个笑吟吟地夸他家闺女胆色过人。

  钟宜芬打从及笄前几年开始,家中便不断有媒人上门。钟大人听过夸女儿“沉鱼落雁”的,也有夸“冰雪聪明”的,更有夸“玲珑心肝”的。可他将这“胆色过人”在心头细细揣摩了一圈,想明白了:这他娘的委实不是个好词儿!跟厚脸皮不是一个意思嘛!

  钟大人暗暗咬牙,偏偏又反驳不得,因为敢出声揶揄他的大臣官位都比他高。只能挤出个笑脸来生生受着,揣着明白装糊涂,道一句:“您过奖了。”

  凑过来看笑话的众臣瞧他这般反应,都没了兴致,各自散开了。钟大人偷悄悄抹了一把冷汗。

  朝中党派林立,议事时往往各执一词——同一件事qíng立场不同,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好不容易把立场整一致了,该用什么解决方法又是众口不一;等到方法也鼓捣得相同了,该派谁去做又得吵吵好几天,最后陛下火气大的时候就直接拍板定案了。

  所以这“容后再议”,是陛下常挂在嘴边的一个词。短则十日,多则三月,早已是惯例。

  钟大人便是这么想的,他寻思着昨晚陛下说“容后再议”,明显是想避而不谈,这“容后再议”起码得到半个月以后了。

  女儿被他拘在家里禁了足,这事他不提,朝中再不会有人提。等到过了风头,陛下把这事给忘了,也就不那么丢人了。钟大人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谁曾想,殿前监“有事启奏——”的唱腔刚落下,便有人提起这茬了。钟大人顿时觉得脸肿,真想找个地fèng钻进去。

  钟大人站在太和殿右边第五排,这声音是从前边传来的,声音十分陌生,似乎是不常在朝堂上出声的一位。钟大人眼睛带火伸长了脖子,就想看看是哪个浑人这么多事?

  瞧清启奏人的下一瞬,钟大人就闭紧了嘴巴,黑着脸再不想吭声了。一时暗恼:他今日就该告病在家啊!这当口告病退朝还来得及吗?

  “昨日有钟家次女向陛下表明心迹一事。”说话的正是钦天监监正,他垂着眼睑,声音听不出半点人气:“臣将其生辰八字以紫微斗数之法细细掐算一整宿,终于算得了结果。”

  垂首敛目的众大臣都偷悄悄瞄了一眼过去。

  说起这钦天监监正,算得上是当朝一位奇人。天生额心生有一道疤,仿佛是一只竖着的眼睛,不知何时会睁开,看得怪渗人的。

  其幼时不过是个弃婴,有幸被上一任的监正捡回了家,起了个名叫天敛,无姓。上一任监正见他在术数和掐算之上极有天分,便带着他入了门,待监正年老后自请致仕,便将天敛推举了上来。

  历来这钦天监都是朝中一个十分微妙的部门,明面上其职责是观察天象、制定历法的,可实际上什么奇诡之事都能算得出来,十之八九都是准的。

  十年前的某次朝会上,天敛曾断言蜀地将有地龙翻身。御史当朝斥他妖言惑众,天敛一语不发,只面无表qíng看着他。太上皇将信将疑地叫那处百姓撤离,半月后竟当真有地龙翻身,震毁房屋过半。

  而最叫人毛骨悚然的是,先前斥他妖言惑众的那名御史竟在地动当日于书房bào毙身亡,没查出任何因由。书房的四面墙上全是那御史亲笔所写的蝇头小字。至于写的是什么,太上皇秘而不宣,将此事揭过不提。

  而钦天监监正凭这么一件事跻身进了瞪谁谁没命的高手行列。坊间传闻这人是被老天爷庇佑的,生来便有第三眼,凶煞之气与祥瑞之气于一身,若逢盛世,可保国之安定;可若是大厦将倾之际,此人还能推波助澜。

  朝中大臣都对他又敬又畏,恨不得离他十步远。

  别人有事启奏的时候往往是慷慨陈词,仰头直面天颜;钦天监监正却一向是面无表qíng,垂着眼只望着自己身前三尺之处,仿佛连陛下都不值得他抬一下眼皮。放别人身上必然是大不敬,他做起来却丝毫不显违和,就好像这人天生就该是这样的。

  太和殿内静了短短几息功夫,钦天监监正又说:“钟家次女不宜入宫伴驾,有三不可。”

  “其一,钟家次女肖猴,与陛下相克。”臣子不得妄言陛下私事,众臣只能掰着指头自己算:陛下明年双轮,今年正好二十又三,肖虎——啊,猴虎果然相克!

  钟大人喉头一哽。

  “其二,钟家次女年十九,行年值计都,主孤寡,今年不宜考虑姻缘之事,明年方可。”

  钟大人喉头又是一哽。八字本不能随便说与人知,可昨夜女儿主动剖白心迹,立马便有两位嬷嬷来问八字了,钟夫人不敢不答,只能一五一十说了。

  “其三,臣昨夜观之面相,面色素白,堂上有薄黑之气,此乃疾厄宫之貌。敢问钟大人,姑娘可是娘胎积弱,自幼身子差?”

  钟大人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确实如此。”女儿幼时身子就不好,每年总得病个七八回,药膳调养了好几年方才好些。

  “陛下紫气兴盛,若二人近身,疾厄宫会被紫气所制,愈显颓势。故而此女不但不该进宫,陛下行过之处,她还应退避三舍,不然恐有xing命之忧。”待说完了,钦天监监正就又闷不吭声地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晏回淡声道:“道己,去太医院请两位女食医入钟府,给姑娘调养调养,将来也好另觅良缘。”

  钟大人默默咽下一口老血:“臣代小女谢过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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