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且等着看吧,日子还长着呢,总有她栽跟头的时候。”
沈府近来很忙,常有面生之人进出府内,连端茶小厮都忙得脚不沾地,而沈观衣那日只被关了一个时辰,守在院门的家仆便走了。
之后连着三日大雨,她在屋内闷了几日,终于守得云开,晴空万里。
只是令她兴致阑珊的是,那日的杂耍班子不见了。
她百无聊赖地走在摊贩密集的街上,上京大多地界儿前世她都走了个遍,着实没什么得趣的地儿,也就寻艺坊能令她流连几分。
沈观衣抬头瞧了一眼,天光大亮,才刚过午时,于是拿着仅剩的一百多两银子,带着探春听曲儿去了。
探春新奇地瞧着,此楼以红黄两色为主调,有秦楼楚馆的靡艳,亦有茶坊的清雅,一共三层,除一层大堂外,楼上皆是厢房,越往上要的银子便越多。
沈观衣如今没有银子,自是去不了厢房。
她寻了个正对戏台的位置,带着探春坐下,台上正咿呀唱着上京时下最爱听的曲子,悲凉凄楚的调子引人入胜,沈观衣撑着下巴,听得认真。
探春是第一次进艺坊,现下正好奇的紧,仰着头瞧来瞧去,从红绸看到挂在墙上的羽扇,突然,双目突兀地对上了一人的视线。
二楼的望柱旁,二人负手而立,衣衫一红一白,皆贵气逼人,似在谈论什么。
其中着红衣的那人对上探春震惊的目光,声音骤然顿住,余光在瞧见探春身边坐着的姑娘后,眼底暗光乍现,嘴角缓慢地弯起一道冷懔的弧度。
第18章
台上唱的悲恸,悠悠翠幕,愁绪万千。
沈观衣听的认真,却忽觉袖笼被身旁之人攥住,她侧头看去,只见探春面上难掩高兴,“小姐,世子,世子……”
她顺着探春的目光抬头望去,二层走廊上三三两两的人中,就属宁长愠最招人,那身衣裳红艳卓绝,玉冠束发,自冠顶两侧顺下的细长吊穗与长发纠缠,此时他正捏着酒杯与身侧之人说着什么,似是压根没发觉她在看他。
当真没发觉吗?
沈观衣回过头,并不想去钻研他的心思,随手捏起小二送来的点心,悠哉地将目光又放回到台上去。
探春微怔,“小姐,世子在那边,咱们不过去吗?”
“过去做什么,咱们听咱们的曲儿,别去扰他。”
探春似懂非懂,但见小姐不动,她也回过头正襟危坐,不再往那处多看一眼。
余光一直注意着这头的宁长愠眼尾一冷,握着酒杯的指尖略显用力,微微泛白。
“阿愠,这处也忒无趣了些,姑娘也没云烟楼的好看,咱要不换个地儿吧。”
站在宁长愠身边的男子弓着腰,双手懒散地搭在勾栏上,三指掐着杯口,摇摇晃晃,稍不留神便会掉下去。
他侧头看向宁长愠,“怎么说,换不换?”
宁长愠回过神,转身走进包厢,“云烟楼?如今已经大不如前了。”
“赵玦,你若不想听曲儿,大可以先走。”
厢房木门敞开,宁长愠席地坐于蒲团上,见赵玦迟迟不曾回应,掀起眼皮一瞧,那厮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眼神直勾勾地望着下面。
能让他多看一眼的,除了箭术高超之人便是漂亮的女子了。
寻艺坊的艺中,可没有射礼一说,宁长愠将酒杯嗑在桌上,唤道:“赵公子又瞧上哪家姑娘了?”
赵玦啧了一声,旋身回到厢房,将门关上后,屈膝坐在宁长愠对面,外间婉转的曲声丝丝缕缕的传来,他挑眉卖了个关子,“你猜我方才看见了谁?”
不等宁长愠回话,他便自己忍不住一股脑地交代了,“沈家二小姐。”
提起沈观衣,赵玦脑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那日赏花宴上的惊鸿一瞥,啧啧称奇,“先前你南下没回来,不知道那沈二小姐长得那叫一个绝,说是天姿国色也不为过。”
“哦?当真如此好看?”宁长愠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垂在胸前的细穗。
被人怀疑眼光是赵玦万万不能忍的,“你若不信去外面瞧瞧,那沈二小姐如今就坐在下面呢。”
他晃着脑袋,如品酒般回味,“当真是上京独一无二的好颜色啊。”
宁长愠默不作声地抿了一口酒,赵玦睁开眼,颇为遗憾地啧了一声,“就是名花有主,动不得,动不得啊。”
“还有你赵公子动不得的人?”
赵玦怪异地瞧了宁长愠一眼,“沈二小姐与李家那位定亲之事早已传遍上京,哪怕你先前不在京城,如今都回来好些时日了,竟会不知?”
“一个小小的少卿罢了,你怕了?”
对上宁长愠淡然不屑的目光,赵玦有些无语。
少卿不可怕,可怕的是李家,如今上京几乎一半的权势掌握在李家手中,连太子都要巴结讨好的人,他们两个二世祖凭什么和李鹤珣斗。
自年少时,李鹤珣便与他们不同,从不与他们在一起玩闹便罢了,家中长辈还总是耳提面命地将他们与李鹤珣做比较。
谁家公子少时没有嫉妒过李鹤珣,但那又如何,人家十七岁高中三元,如今更是朝中官员,哪像他们,连个功名都考不上,皆等着自家安排,将来捞个闲官当当,再凭着这些年在上京的根基往上爬。
李鹤珣那人,与他们从来都不是一处人,也不是他们能得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