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筒里传来若有若无地叹息声,“这好像有点久了。”
言笑不以为然。
她不是码字机,也没那么多可供创作的灵感,必要的休息、输入时间和稳定的输出一样重要,更何况,她现在走质不走量,就算休息个一年也情有可原。
“晏老师,是这样的,现在网文环境瞬息万变,上个季度还火热的作者,没准下个季度就被市场淘汰了……”说着,他又提到了现在爆火的小成本短剧,“网文流量被分出去了一大截,未来形势不太乐观呐。”
言笑借用了李芮彤的称呼,也叫他老师,但参杂上了嘲弄的意味,“刘老师,那您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是,晏老师休息可以,毕竟人不是机器,总要休息的,但休息的这段时间,星昭会找到一个能模仿您文风的代笔,这样等您的新文在平台上连载结束,就能无缝开新了,您呢也好趁着代笔作品连载期,好好构思新作。”
写作确实是有套路和模版的,不然现在网文市场上也不会出现这么多流水线作品,以及“代笔”这种衍生行业。
言笑并不蔑视代笔,但不意味着她会使用。
意识到对面隔着电话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她直接开摆不装了,神色阴冷到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刀上战场冲锋陷阵,语气还是有点刻意,装出为难的样子,“找代笔不太好吧。”
主编听出她的意思,“没什么不体面的……您是不知道,现在很多有名的网络作家都会用到代笔,比如那……”
说实话,主编对言笑是不太满意的。
虽说星昭这几年一直打着挖掘、培养优秀人才的旗号,表面上赚足了口碑,实际上干的还是资本敛财的勾当,从他进入公司那天起,灌输进他脑袋里的只有一个理念:一切以公司利益为先。
他当初是看中言笑的发展潜力,相信她能给公司带来实质效益,才会同意李芮彤的提议,他没有看错,但他也低估了她的骨气,在网文同质化日趋严重的情况下,她非要独辟蹊径,走上一条困难百倍的路,就为了彰显自己在收获名利后不值钱的清高。
“晏老师,我其实能理解您的,真的,但有一说一——”
他语气一个大拐弯,“您现在想要清高、想要与众不同,可要是得到了这两样呢,没准你就会回过头想要回名利钱财了,人的欲望嘛,都是无穷无尽的,哪会轻易得到满足。”
紧接着他用了长达五分钟时间同言笑分析目前网文市场的现状,三分道理,七分危言耸听,时不时拖长的调里隐隐约约透露出一种“我是为了你好,你可别给我不识抬举”的居高临下感。
言笑也傲,非但不领情,反而觉得是他们脑子不清醒,当然她不敢明目张胆地回过去“你们他妈有病吧”,毕竟她只是一个打工的,还是个签下二十年不平等卖身契、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给星昭带来源源不断利益的奴仆。
总而言之,一个身单力薄的平民百姓,得罪资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不想死,甚至想尽可能痛快地多活几年。
既然短期内她没有办法脱离星昭,她也不是星昭文化签下的第一个最为器重的作者,相信更不会是最后一个,但她就是要做无可取代的那一个,至少在星昭没倒闭之前。
言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惯了,很快调整好心态,先是对对方的体贴表示恨不得当面三跪六拜般的感激,然后再轻声细语地传递出自己的态度,“代笔就不用了,我不会休息太久的,我会尽早开始构思下一本题材人设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动笔。”
开的免提,边说边点进购票app,把一个月后飞往海南的两张度假机票都给退了。
主编这才软化了态度,两个人的心思都不在正经话题上了,牛头不对马嘴地扯了几句,结束通话。
嘟声传到耳边的下一秒,言笑表情急转直下的冷漠,还没彻底缓下来,李芮彤通知她明天晚上七点,星昭要在国金大厦举行年度总结大会。
用的通知,是因为星昭硬性规定签约作者都要到场,任何人都不能拒绝。
“今年为什么这么匆忙?”往年都是三月底举办的。
“领导的心思你别猜。”
“我知道了。”
李芮彤又说:“你别掐点回来,至少得提前半天吧,做做造型什么的。”
虽然通知下得急促,但能看出星昭很重视这次大会,还特地请了化妆师。
言笑原本打算几天后就离开桐楼,且这辈子不再回来,李芮彤这通电话让她改变了主意,索性趁这机会回了申城,行李不多,一半都是不要的,至于另一半,她找了物流。
她本来也想当面告诉宴之峋这事,但他在忙根本见不到,就想着发条消息留个言,谁知道因为低级错误,消息没发出去。
宴之峋原谅她了,谁让他最近活得不太值钱。
挂断电话后,一个抬眸,他注意到照片墙上靠近角落位置的一张照片,她笑容灿烂的像朵花,让人挪不开眼。
他清咳一声,故作平静地环视一周,扯走了照片藏进自己皮夹,顾不上收拾行李,开车去往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