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之峋在心里连连冷笑几声,黄圣华毫无察觉,继续装腔作势,呸了口茶沫子,打探起小赵的信息,“小赵,你又是怎么想到要来外科工作?家里人的意思?”
小赵摇头,“算是我的意愿……家里人都让我选内科,我没同意。”
“哦?为什么?”
“内科那氛围吧,还有查房实在不适合我。”
小赵长着一张娃娃脸,身上带点初入职场的青涩和羞赧,他难为情地挠了挠后脑勺,“我有点社恐。”
黄圣华没想到是这个道理,咧嘴笑得很欢,“咱这科室氛围也不错,半年包你从社恐变成社牛……这样,今晚哥几个请你出去吃顿,就当给你迎新了。”
说着,他忽然想起另一个人,“对了宴医生,也还没给你办迎新呢,正好趁这机会,你一起来,让大伙好好认识认识。”
科室里几位医生互相叫的全名,又或者是像许国雄那样,仗着年纪和资历在,在姓氏面前加个“小”,平辈之间则不会如此称呼。
以至于这声“宴医生”听着不仅生分,讽刺意味也拉满。
宴之峋没把黄圣华放在眼里,也就没怎么在意,直截了当地说不去,一点情面都不留。
黄圣华有些难看,片刻给自己找了节台阶下,同时也不忘挖苦对方一番,“宴医生今晚是有事,抽不开身吗?我怎么记得你跟我们不一样,每天都不用值班啊?”
宴之峋皮笑肉不笑地回:“看不出来吗?我也有点社恐。”
“……”
黄圣华噎了噎,他想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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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之峋下班打完卡,就接到了老高家的来电,告诉他言出今天中午已经被他母亲接走,一会他不用特地再经过他们的早餐店。
他内心掀起一小片波澜,以至于那句“我知道了”慢了近两拍,收起手机的动作就慢得更明显了。
桐楼第一人民医院临近最繁华的街道,冬夜六点不到,霓虹灯高高亮起,在夜空连缀成一片。
围栏很高,抵在宴之峋背上,但并不牢靠,他只将身体的一半重量交付过去,就能感受到它晃动的幅度,伴随着轻微的咿咿呀呀声响。
在一定意义上,他感觉自己也是这栏杆,被桐楼的云和风托举着,摇摇欲坠。
宴之峋从烟盒里敲出一根烟,又将围巾扯开些,才含住这根烟,点上,火星亮起,在风里忽明忽暗,他保持着静立的姿态,微微仰头,烟灰扑簌簌地往下掉,应该是掉进了羊毛围巾里,他能味道一股烧灼的气味。
等风将他身上的烟味散了些,他才抬腿往风南巷走去,途中取下了围巾,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在意料之中,他住的这栋房子除了四楼有点光外,其他区域伸手不见五指。
两分钟后,他才适应这样的昏暗,外面映进来的光亮变得明朗了些,借着微弱的光,他跌跌撞撞地上了三楼,将门锁上又解开,拿上换洗衣服去浴室洗了澡。
折返回去时,卧室还是空空荡荡的,安静得过分,床单被他换了一套,一点口水味都闻不到,只有浅浅淡淡的薰衣草香,反倒让他不太习惯了。
言文秀打来的电话在九点一刻响起。
得,大魔头又要给他派发什么任务了。
宴之峋轻哼一声,接起,言文秀惋惜的腔调扑进耳膜:“小宴啊,接下来这两天你都不用替我看着出出了,出出他妈刚才打电话跟我说她要休息两天,好好陪儿子。”
宴之峋默了默,“行,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宴之峋将托管费转了回去,这笔钱他本来就没打算收,这下能名正言顺地退回去了,心里舒畅不少。
以为摆脱了缠人精,他能睡个好觉,然而半夜两点多才阖上眼皮,醒醒睡睡到早上七点,发现卧室门上贴着一张便签。
字迹很潦草,看着像意识不清时写下的。
【尊敬的苟先生,我有个快递好像被你签收了,收件人尾号是2359,麻烦你看看你那有没有。】
宴之峋揉了揉眼睛,五秒后睁开。
是的他没看错,写的确实是“苟先生”。
第7章 他·她
这声“尊称”让宴之峋怀疑楼上那位在阴阳怪气些什么,可偏偏此“苟”非彼“狗”,她的请求也是理所当然的,让他找不到任何证据来支撑自己这一猜测。
迟疑了会,他在上楼问个说法和折返回书房查看包裹中选择了后者。
书房设在在三楼朝北处,也是言文秀替他准备的,用作办公,然而截至目前他没有在里面待过超过五分钟,书房已经成了他的杂物堆积地,周日下午签收的一众包裹也都被他丢在这里,没有打开看过。
东西实在多,他费了不少力气才在最底下找到一个有些另类的包裹,包装用的浅紫色纸板,看着花里胡哨的,运单纸被灰尘弄脏,只能勉强看清几个富有标志性的信息。
签收人:晏晏
手机号:xxxx2359
宴之峋想起来了,在签收快递时,他扫到过这张运单,也注意到了上面的签收人,但当时的他脑袋没转过弯,想当然地将“晏晏”当成了“宴宴”,还以为是哪个骚包朋友寄来的慰问品,于是就没有多嘴问快递员。
那快递员估计也是个社恐,沉默着出现,沉默着把包裹一个个递给他,最后又沉默着离开,两个人的交谈甚至凑不出完整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