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甘拜下风。
脑海思绪翻涌,心跳也迟迟恢复不到正常节奏,身体报警的代价是睁眼到天明。
早上八点,他才睡了过去,睡前朦朦胧胧地意识到好像有什么事被他遗忘了。
四个小时后,他从噩梦中醒来,梦到自己从高耸不见底的悬崖跌落,摔了个粉身碎骨,这让他冷汗涔涔。
他起身,去浴室简单冲了澡,套上宽松的卫衣、运动裤,今天气温出奇的高,这么穿也不冷,快到一楼时,他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烧烤味。
言笑就站在玻璃门另一头,左手拿刷,右手拿着一瓶孜然粉,身侧放着一个八十公分长的烧烤架。
宴之峋目光缓慢下移,不含任何旖旎成分,急促地拂过她纤瘦的腰,停在她卷上几层的裤腿上。
下田插秧也没她这么兴师动众的架势。
这一看,他更气了。
他因她的突然出现失眠了一整晚,精气神逼近崩溃的边缘,她居然还兴致勃勃地在院里摆弄起烧烤来?
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在说:不管你怎么斤斤计较,又或者想蓄意报复我当年甩你之仇,我都不会care一点。
两秒后,他再次抬起脚,重重踩到台阶上。
言笑是先听到的脚步声,才看到他这个人,她合理怀疑,要是他落脚再重点,她家的木质楼梯能被他踩出一个大坑,直达地下储藏室。
“你也挺能睡。”她点评了句。
宴之峋喉咙一梗,“比不上你。”
“那是当然。”
话音落下,宴之峋突然想起自己之前为什么经常和她斗嘴、心里却又不爱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从来都没赢过她一次。
等他走进,烤翅差不多熟了,言笑问:“你吃不吃?”
他应该是刚洗了头,还没吹干,头发裹挟着水汽,湿漉漉地往她鼻腔里钻。
她稍稍别开了脸。
滋滋的烤肉声里,宴之峋听见自己说:“谢邀,不吃。”
声线仿佛是刚从冷冻层里拿出的鸡翅包装袋上粘附着的白霜,冷到死气沉沉。
“你确定?我烤串的技术还挺好的,你看都没焦,味道应该也不错。”
说着言笑将自己手臂收回去一半。
宴之峋微微眯眼,用清淡、细听夹杂着几分纡尊降贵般的语气拦下她的动作,“既然你都这么跟我推销了,尝尝也行。”
“……”
说话还是这么欠揍。
咒他被烤□□戳穿上颚好像过于恶毒了,那就祝他被棒签尖口划开一道口子。
言笑一边在心里诅咒,一边皮笑肉不笑地把烤串递过去。
大概是巧合,宴之峋还真被棒子尖端刺破了内唇,不深,出血量不大。
“不是吧,这么灵——”
言笑脱口而出。
宴之峋止完血,一个眼神刮过去,“灵什么?”
言笑能感受到,空气在他的目光中几近凝固,她摇头,“我刚才有说灵这个字?”
宴之峋呵了声,对她的装傻充愣表示不屑。
中途言笑回四楼取了手机,下楼用的滑梯,恰好被宴之峋看到,他半迷惑半鄙夷的目光再次递了过去,“你怎么又从这上面下来?”
“我为什么不能从上面下来?”
言笑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你以为这滑滑梯是给谁造的?”
什么玩意???
原来这滑梯是你要用的?
宴之峋脑袋里突然蹦出一张蜡笔小新同款肉嘟嘟的侧脸,心跳漏了好几拍。
从昨晚开始,他的脑子连同他还鲜活的神经、血管都被前女友占据得满满当当,根本腾不出其他空间留给另一个人——那个小名叫出出的缠人精。
两条等式缓慢成型:
生活不能自理的妈=前女友
没读过书的狗蛋=他
他的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厉害,言出出现的那一霎那,几乎要跳停了。
小家伙看上去心情极好,抱住言笑大腿的时候,不忘跟宴之峋打招呼:“狗……狗。”
言笑有了小幅度的停顿,然后牵着言出的手,朝小院走去,没走出几步,被人拽住手腕。
“干什么?”她用眼神示意他松开。
宴之峋反而越扣越紧,“你就没有什么其他话想跟我说吗?”
快说你到底为什么会在这?还有这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这句话像极了工业糖精里的俗套对白,不由逗乐了言笑,她点头说确实有。
宴之峋这才松开手,盯住她看,看见她嘴唇微动。
一个字都还没吐出,他先悄无声息地绷直了背,摆出半洗耳恭听半严阵以待的架势。
大概过了足足十秒,空气里才响起言笑不太确定的声音,“你出国前,我不是给了你一个平安符嘛,要是你还留着的话,现在能还给我吗?”
她长长叹了声气,“你可能不知道,那平安符是我去几百公里外的寺庙、三步一叩首九步一跪拜求来的,祝愿你能在国外健康快乐的同时,一展身手……可现在你都回国了,我俩也分手那么多年,还放在你这就有点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