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之峋,”言笑微微倾身,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胳膊,“不被烧死最好的办法是活在火中,逃避和勉强自己顺从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没给他仔细揣摩的时间,她突然又改口,“不过你现在还是别烧了,再烧下去,我怕你会烧成傻子。”
“……”
言笑大发慈悲道:“我现在可以给你半小时,听你好好抱怨、吐苦水。”
宴之峋抿紧唇,不言不语,生怕泄露一点动容。
都把话题摊开到这地步了,还这么倔。
言笑长长叹了声气,“你这样真的不好。”
“什么不好?”他反问,要她说的再明白点。
“开心的时候大笑出声,难过想要人陪就说出来,别老是在装腔作势,再这样下去,你的嘴都快比你下面另一个部位还要硬了。”
“……”
见他还是不打算说,言笑放弃继续劝说的念头,起身准备回四楼。
约莫两秒,手腕被人扣住。
她扭头看他,询问的目光递过去。
他的嗓子被病毒折磨到沙哑,即便咬字很轻,也容易让人听出岁月昭昭的沉重感。
说的是:“再待一会,求你。”
第25章 他她
在言笑的记忆里, 宴之峋从来没有这么低声下气地恳求过她,甚至之前被车撞倒骨折后吊着一条腿在医院躺了大半个月都没有。
她莫名觉得他不光某些态度变了,他的整颗心也发生了变化, 具体都变了哪,又因什么变的, 不好用一两句话简单概括。
她没坐回去, 反手挣脱开他的束缚, 在他直勾勾又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目光里扬长而去。
冷冰冰的态度自带降温特效,让宴之峋滚烫的心一点点地冷却下来,就在快要凝固成冰霜前,言笑毫无征兆地带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再次出现, 右手还提着一张折叠椅,卡通图案,像言出的。
她将折叠凳放到一边,面朝床坐下, 在沉默至极的气氛里, 打开了笔记本, 一个字都没敲,有人憋不住了:“你怎么回来了?”
言笑理所当然地反问道:“不是你求我再待一会的?”
宴之峋被堵得哑口无言。
是他说的没错, 但她也没必要格外加重“求”这个字。
还是说她认为生病的人就不要需要面子?
微信提示音不合时宜地响了声,言笑拿出手机看,屏幕上的亮光映出她意味不明的神情。
宴之峋随心所欲地揣测道:“那个人发来的?”
“那个是哪个?”
“前两天在面馆碰到的, 硬要你加他微信那个地中海。”
就算病得不轻,这张嘴还是一如既往的歹毒,言笑朝躺在床上病恹恹的男人投去一个敬佩不已的眼神, 然后说:“是他没错。”
宴之峋发出一声意料之中的冷笑,“他找你做什么?吃饭还是看电影?”
“就不可能是先吃饭再看电影?”
她的反应不像在开玩笑, 宴之峋信了,嗤笑一声:“果然居心不良。”
言笑懒得提醒他用词不当,更不想和一个病号做过多计较,随他说去。
病号自言自语了一阵,终于进入主题:“他想当言出的继父?”
言笑手顿住了,忽然笑到前仰后合,笔记本都差点摔到毛毯上,她抹了抹眼角沁出的水渍,嗓音断断续续的,但不难听出:“你知不知道在桐楼娶一个未婚生子的女人,会被骂成什么样吗?说接盘侠还是轻的,严重点,跟自毁前程没什么两样,周应淮不蠢,相反他精明到不行,干不出这事,况且都过去这么多年,当初那点喜欢早就淡成水了。”
“淡成水的喜欢也是喜欢。”
宴之峋承认自己有点钻牛角尖。
“或许吧。”言笑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但这种喜欢没用。”
她初中时遭受的霸凌是暗戳戳的,除了几个加害者心知肚明外,无人知晓,到了高中,换了一批人,他们更加明目张胆、有恃无恐,仿佛自己的欺凌行为是为了吸引别人的目光,从而满足自己的猎奇心理,非要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周应淮不瞎,也不傻,他只是和绝大多数人一样选择了置之不理。
当初她自顾不暇,腾不出太多精力花在思考校园霸凌本身的议题上,反倒在心里无比感激这些冷眼旁观的人,至少他们没有加入,让她彻底沦为众矢之的。而这,给了她可以喘息的空间。
后来在执笔《又一程》时,时隔近十年,她恍然意识到默许这种行为的旁观者,其实就是作壁上观的加害者,只不过他们造成的伤害没有那么直接、强烈而已。
言笑耸了耸肩,听起来是满不在乎的语气:“他现在会主动联系我,又用那种深情款款的眼神看我,估计是想对我做出一些补偿,好弥补他当年无动于衷、放任霸凌的罪孽,让自己活得稍微心安理得些。”
周淮安现在算是桐楼口碑卓越的名人,就像明星害怕过往的黑料被人翻出来大做文章,他估计也怕自己高中时代的“无所作为”被人肆意渲染加料,这有损他极富正义感的形象。
“补偿你?”这说法听笑了宴之峋,“感情上,你不需要他,金钱名利……你赚的不比他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