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启山平静地说:“你知道就好。”
其实他说话声调始终很平静。只是这种平静下压抑着毁灭性的控制欲,扭曲到令人窒息。
傅真咽下细碎的哭声,心里麻木地钝痛:“那你是承认了?”
“这话应该我问你。”晏启山冰冷的目光穿过游曳浮沉的彩鲫,在荡漾的水中与她对视。
远处窗边供着竹枝的新中式绿玻璃观音瓶清凌凌地发冷,恰似晏启山本人,看似温柔矜贵,骨子里傲慢又薄凉。
傅真满脸泪水,神情恍惚,想到他和叶漫新……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三哥,我倒是想问你,你把我当什么?”
然而,晏启山松手退开,毫不留恋地转身走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客厅静悄悄的,傅真无力去捡地毯上的丝绒毯子,直接赤着躺在沙发上,精疲力竭。心里,身体,都很疼。
傅真仿佛一张美丽的皮囊,魂魄被抽干了,毫无生气。
她不明白为什么晏启山突然变成这样,也恨自己被他这样羞辱,还会控制不住地起反应。
迷迷糊糊蜷的哭了半宿,下半夜发低烧,勉强爬起来吃了点药,因为虚脱,她骨头缝都发冷,抱着被子抵抗不了倦意,蜷缩着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五点半。
晏启山居然彻夜未归。而她抱着的也不是被子,而是他那件孔雀蓝丝绒大衣。
傅真一瞬不瞬地盯着看了一会儿,满心荒凉。
直到闹钟响起,才强打起精神,抬手擦去眼泪,挣扎着换上毛衣长裤,卷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塞进书包里,涂点口红遮掩了气色,找出公交卡步行去站台等班车。
新的一天来临,上午有昆曲演出,她必须振作。
08奥运开幕在即,整个北京全力以赴。大学生更是当仁不让。为了搭奥运顺风车让非遗走进新生代,教育台特意来北大拍校园传承戏曲的宣传物料。
首都国粹氛围浓郁,刚进京昆社的新同学都会唱“梨花落,春入泥,此生只为一人去”、“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黑的张飞,叫喳喳”……
但昆曲就比较麻烦了。水磨腔曲高和寡,如果没有童子功不是人人都学得会,勉强上阵很容易露馅。
电视台本想录《游园》《惊梦》,但社里能登台的学姐学长都是课业繁重的研究生,根本脱不开身。傅真找不到合适的搭档,只能改成《铁冠图》里的独角戏《刺虎》。
这对傅真来说,是难得的机会。她本来想让晏启山也过去看看,顺便帮大家问问,能不能给京昆社投点钱。
但现在,面对外联部同学的追问,傅真只能说:“他出差还没回来。”
“那三哥什么时候有空来?”珠雨并不参加演出,却特意赶来李莹厅询问,
“我今天没见过他,要不你自己去问问。”傅真忙着上妆,无心追究此情之滥觞,匆匆敷衍两句就不再搭话。
珠雨旁观她上妆片刻后,异常熟稔地提出疑问,“你今天这套行头怎么是外面租的啊,原来三哥送的那套呢?”
林慧丽皱了下眉头,打断到:“这和你有关吗?”
见这边起了争执,其他人都看了过来。林慧丽脾气直藏不住事,但珠雨却很会来事:“哎呀,你误会了,我就是关心同学,担心节目录制出岔子。”
林慧丽嘴笨,吃了个哑巴亏,想到自己之前被珠雨当枪使差点和傅真闹翻,忍不住狠狠地翻了个白眼,“真真,她这德行,你该告诉你家那位。”
珠雨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似的,“你不知道吧?我认识三哥比傅真早多了。”
“行,那你等会儿。”
傅真晏启山的怒意一下子升腾到了顶点,哐当一声,从包里翻出手机,翻开最近通话找出【晏启山】拨过去。
“怎么了?”晏启山依然是秒接,但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傅真感觉自己从来都没有这样冲动过,“珠雨问你什么时候有空,你现在要是有空的话,就过来看看她吧,免得她挂念。”
说完,直接挂掉,手机啪地拍在桌子上。
珠雨吓了一跳,慌张地找补:“嗳,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干嘛打电话给他……”
傅真冷了脸:“那你想我怎么样?给你通风报信?帮你俩牵线搭桥?还是附和你说你俩好般配?抱歉我没这闲功夫,建议你有事直接找他本人。”
在旁边低头忙活的场务是个老实妹子,闻言满脸惊讶:“晏先生不是傅真的男朋友么?”
林慧丽逮到机会,伶牙俐齿一顿指桑骂槐:“四条腿的□□容易找,两条腿的优质男屈指可数,有人不甘心想截胡呗。”
珠雨被说的脸色发白。谁不知道晏启山把傅真看得眼珠子似的,为了她和亲妈都闹翻了。
“他有那么好吗?说的好像谁都稀罕似的。”傅真半开玩笑,但仔细听又不像打趣。
林慧丽连忙附到她耳边低声询问:“宝贝,你语气不太对哦,是不是他吵架啦?”
“没有,”傅真笑了笑,摇摇头转移话题,“你来得正好,快过来帮我勒个头。”
林慧丽点了点她脑袋,结果勒头的带子叹气道:“你啊,嘴硬。以前都是他帮你勒头贴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