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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周快过完时,学校给《桃花扇1912》发了奖。剧社上下欢欣鼓舞,叶笃之特意挑大部分人都没课的日子,组织了集体外出聚餐。
傅真凭借这个奖加了综测分,赢过竞争对手拿下三好学生和奖学金,还代表京昆社和同学一起上央视11套正式地唱了一折《游园》。
CU东亚研究本就看中课外实践。简历传过去后,她选的那位导师很欣赏她。为了庆祝,她特意给剧组全体演职人员定制了桃花主题丝巾,连包装袋都配套的。
因为当天她有校外活动,所以交给林慧丽提前带过去。
林慧丽左等右等,急得冒火,只好打电话催:“冷盘都快吃完了,马上就要上硬菜了,你怎么还没到?”
傅真歉疚地请她帮忙把丝巾分下去,顺便和大家说一声,她临时有事,去不了了。
“你又不来了?”林慧丽纳闷地问,“你现在人在哪里?”
“我在颐和公馆。”傅真补充到,“我回家卸妆换衣服,三哥非要胡闹,结果被他妈妈撞个正着。”
第30章
挂断电话后, 傅真气呼呼地收拾行李,坚决要搬走,远离这祸害。
她早说了要关门、要关门, 他偏不听,还骗她没人能进来。现在好了, 被他妈妈堵门骂不检点。她还只能装聋作哑。
这惨淡的心情大概只有排队三小时买蛋挞, 结果蛋挞在她前一个售罄可以比拟。
傅真平淡而美丽的小凸脸白得像莹润细腻的玉瓷, 透着浅浅的石榴粉。眉心淡而宽, 显得极为柔和无辜。罥烟眉下滴滴娇的清水眼却又生动鲜活,里头仿佛住着两尾吐泡泡的金鱼。
外头下着雨, 天是森冷的蟹壳青,凄迷的玻璃窗上,千万粒雨珠闪着光。
烟灰落在灰绸袍上, 晏启山心里雾气弥漫,晕开一片潮湿清苦的橘绿, 眼底无限白骨青灰沉渣泛起, 但脸上仍笑着:“真真,这么晚了,你饿着肚子到哪去?”
“回学校。”傅真收拾着散落的书籍, 脸上表情很沉静。香芋紫羊绒袍子松松的合在她身上, 是美和智慧融在一起被命运用力揉搓过的气质。
晏启山看着她, 无端联想到二十世纪中叶动荡年代落魄的女作家, 颠沛流离的旅途中, 仍旧闲适地一手拿烟斗一手执笔写稿。而他正是她笔下纸醉金迷、腐朽堕落、遭人唾骂的浪荡子、负心汉。
“学校哪有家里住着自在。”他伸手拦她, 只管看着她微笑, “你回学校,那我怎么办?”
傅真默了半晌。以往他俩总是三言两语轻而易举地和好, 但今天她再不想说那些粉饰太平的场面话。
她心思转了又转,咬咬牙,把明摆着的事实摊开来:“杭州的DJ,北京的红颜,外国的洋妞,有的是女人上门贴你……你爱玩,你有钱,有时间,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晏启山没有着恼,反而觉得她预备吵架的架势有点意思,“你知道吗?你的特长是不自信。”
傅真没明白,愣了下:“什么?”
晏启山沉吟着撇了下嘴,笑道:“有人善于取悦,有人善于撒泼,大部分人都善于搞钱,但你善于自我贬低。”
傅真这才听懂了,他说的“有人”,指的是女人。
原来他经历过这么多女人。可她还是爱他。他的侧影幽暗湿冷的暮光中石膏像般匀停分明,灰绸袍上散落着富有诗意的烟灰,让他看起来有种局外人的凉薄。
初春细雨纷飞。她的心似乎跌进了水里,困在其中,由内到外凉透。
她想,女人就是这点贱。遇到个皮相好的,相处时间稍久,就什么也顾不上,轻易把身心交出去,自欺欺人地渴望假戏真做。
她为这样的自己忍无可忍,也为这样的沟通感到无力。
“我确实比不上她们,你不尽兴,我也不想再被你妈骂。你就让我走吧。”傅真终于落下泪来,拖着行李箱低头往外走。
他俩显然不在一个频道。
晏启山有些不知所措,把脸埋在臂弯里,静静的一会,然后抬起头冲她笑到:“我没有贴其他女人,也不觉得和你不尽兴。叶漫新不会再出现了,我妈她不会再来了,实在不行,我们去别的地方住。”
末了,他又添了句,“好不好?”
他妈妈其实是被叶漫新拾掇着杀过来“捉奸”的。
说起来叶漫新也是个厉害的野心家,为了嫁进那个圈子,瞄准晏家,一边把挑剔的周韵仪教授搞得服服帖帖的,一边和晏启山融洽相处,同时还利用他家拉资源做投资。前阵子在韩国惹事被绑闯下大祸,连累晏启山亲自涉险受伤,居然还能打着信息差继续出入他家。
直到今天下午,晏启山忍无可忍,警告周女士再执意自作主张添乱,就当没他这个这个儿子。
周韵仪是个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有错的高傲女人,认定是叶漫新居心叵测把她当枪使,害她母子失和,愤怒之下雇人拿着高音喇叭去柏悦公寓泼墨水写大字报。
柏悦府名人云集,狗仔以为是哪个女明星惹了大婆,直接拍了录像和照片发天涯论坛。短短两小时,帖子已经成了置顶热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