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砚第一眼没瞧出来,要收回视线时,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它扒拉出来的那根,并不是竹节。
而是一节他瞧不出是什么品种的树枝。
只是颜色和粗细,都和眼前的这堆竹节很像,他第一眼没发现。
见小黑狗还在朝自己疯狂摇尾巴,尾巴都摇出了残影,陆时砚懂了:“你出去找回来的?”
小黑狗汪汪又叫了两声。
陆时砚捡过那根木枝,拿在手里看了又看。
离近了,便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颜色有区别,重量也差别很大。
跟竹子打交道不多的人,也不凑近的话,可能会被糊弄过去,可他惯常爱侍弄竹子,刚刚只是没留意,其实只要留意一眼他就能看出来,并不是竹节。
他拿着手里的树枝,突然停下了收拾的动作。
好半晌,他才拧着眉头轻轻道:“不是就是不是,就算表面再相似,伪装地再好,依然不是。”
“……更别说,有的人并没有刻意去伪装呢。”
陆时砚漆黑的眼眸,情绪剧烈翻涌着,犹如波澜的大海拔地而起的浪头,呼啸汹涌……
良久,才在他压制下,渐渐收拢回眼眸深处。
怪不得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现在那些不对劲和异常,有了明确的缘故,便都能解释得通了。
果然不是因为他病了,多思多疑。
他也从没认为自己是多疑之人,一直都在清醒地观察思考着。
今日终于有了明确论断。
陆时砚眨了眨眼,眼眸重回清明。
他面无表情把竹节收拾进筐里,最后才捡起那根树枝,抬脚进屋。
小黑狗开心地跟在主人脚后,跳进屋追上去。
陆时砚坐在床边,看了眼手里的树枝,又轻轻叹了口气。
屋里安静极了,就连最爱跳来跳去的小黑狗都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乖乖蹲在凳子边,不乱跑了。
一人一狗,在屋里默默静坐着。
好半晌,陆时砚才把手里的树枝子放到了床边案子的显眼处。
他自以为自己足够冷静,足够沉稳,也自以为自己已经收拾了情绪,能够坦然面对,但当他从袖袋里取出钱袋,准备把钱倒出来过数时,拿着钱袋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就连呼吸,都不自觉急促。
小黑狗耳朵动了动,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立马站起来,不安地呜咽了一声。
见主人还是如此,小黑狗急了,突然大叫起来:“汪!汪汪!汪!”
听到狗叫声,陆时砚眉心动了动。
他深吸一口气,等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后,这才转头看了小黑狗一眼:“不要叫了。”
小黑狗灵性得很,听到主人的声音,它果然乖乖的不叫了。
陆时砚捂着剧烈跳动的心口,又缓了一会儿,这才终于平复了心绪。
他把钱袋里的钱倒出来,一枚枚数着往钱袋里装。
数着数着,他突然想起刚刚十八娘跟他说的话。
十八娘刚刚说,陈熙也有苦衷。
苦衷?
什么苦衷?
十八娘是不是知道什么?
陆时砚手僵在半空,又过了一会儿才回神。
此事与别的事不同,他不太好询问十八娘,更不太好朝旁人透漏。
而且他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陆时砚收敛心神,把刚刚数到一半的钱又倒出来重新数——他先观察一段时间。
数着数着,他思绪便又飘飞,忘记数了多少,倒出来从头开始数。
数着数着,又飞了,复又倒出来……
如此循环往复,整整数了五遍,陆时砚终于数清楚了。
七十二文。
这只是普通竹笔的卖的钱,若在付兄那里寄卖的那几支他特意设计雕刻迎合了那几家小姐喜好的竹笔顺利卖出去,应该会有三两银子。
但这和陈熙在他身上花的钱相比,还差了相当多。
这些怕是连个零头都算不上。
更别说,寄卖的时间也不可控制。
运气好,可能明日就卖出去了,运气不好,可能年前也卖不出去。
今日配药丸的方子他看了,十八娘和夏二哥虽然瞒着他花了多少钱,但他从前经常跑药房,对药材价格熟得很,估摸出了花销。
少说也得一百两吧。
还不算之前寻医问药呢。
靠这个,太慢了。
他皱着眉头思量片刻,觉得,确实得赶紧把身体养好,养好了才能更快地把钱凑齐。
从钱袋里取出二十文日常花用,陆时砚把剩下的装好,放在了床底的暗格里。
六道巷子。
陆时砚三人离开后,陈熙便和陈父陈母说了自己想要招人的事情,并表达了若碰到合适的,买人回来,倒也可以。
陈母一听买人,吃惊不小。
在她眼里,买使唤的人,那都是大户人家才有的,他们小门小户,就、就也开始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