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手机挪近了些, 按下接听,对着镜头摆手:“妈妈,今天这么早就回家了吗?”
朗月之:“十一点多了, 还早呢, 又是光顾着画画不看时间是吧?”
被揭穿,她扯着唇尴尬地笑。
朗月之叮嘱:“看天气预报,洛安降温了, 出门多穿点衣服, 睡觉盖好被子。”
“知道啦,”霍蓁蓁认真点头, “您和爸爸最近身体还好吧?”
朗月之答道:“挺好的,你照顾好自己就行啦, 有空就回来。”
没等回答, 她又自己想起什么,“哦, 最近又是在给杂志社画稿子吧?你之前提过。那看来又得好长时间不能回家了。”
霍蓁蓁“嗯”了声, 只随口应:“是在给杂志社画稿子来着……”
她下意识摸了摸鼻尖, 眼神有些闪躲。
朗月之凑近镜头,下一秒便问:“我们家宝贝有心事吧?”
“您怎么知道?”霍蓁蓁睁大眼睛反问。
朗月之撇着嘴, “你稍微有点不对劲都写脸上了,我能不知道吗?再说,平时你画画的时候总是静音或者关机的,刚刚一打就接了,说明心不在焉呗。”
憨笑两声后,霍蓁蓁拿过手机捧在手上,“是有点。简而言之就是我为了帮朋友争取一次难得的机会,放弃了杂志社的稿酬,所以现在等于在白给杂志社打工呢。”
听筒那头的人没说话,她自顾自追问:“我这样是不是挺傻的?”
霍宗平忽然在画面里冒头,“你要不这么做,反而不是你了。”
夫妻俩紧接着就此讨论起来。
“你记不记得,你女儿八岁那年,怕我们不同意她领养一只小狗,自己偷偷饿着肚子攒了好久的早餐钱?”
“怎么可能不记得。”
说完,朗月之重新看向镜头,“为了一只小狗你都能这样,何况对方还是你的朋友呢?”
她眯了眯眼,“不过我猜,你心事重重并不是因为自己的‘牺牲’,而是担心就算你已经做了这样的牺牲,最终仍然没法改变什么吧?”
霍蓁蓁惊叹:“妈妈,您真的不会读心术吗?”
霍宗平笑着插话:“你妈妈何止是会读心术?”
三人一同笑起来。
朗月之接着说:“蓁蓁,你为朋友担心的心情很正常,你已经为他争取到了机会,至于事情的结果如何,这不是你能掌控的。你现在就一直为结果揪心,那简单说来就是杞人忧天、自寻烦恼。
与其这样,你还不如和你朋友一起好好把握住过程中的一分一秒。这样,最后不管什么样的结果,都不会有人遗憾。你说是吧?”
垂着头沉默片刻,霍蓁蓁抬眼“嗯”了声,微笑着点头:“知道啦,谢谢妈妈的开导。”
朗月之又问:“不过你推掉了稿费,画稿还是得交,那也没时间接其他的稿子了,房租还够吗?”
她笑道:“您女儿虽然不是什么著名画家,这两年也还是靠画画攒下一些钱了。再说,我还没傻到不顾自己的地步,放心吧。”
夫妻俩这才松一口气,争相说:
“早点睡觉,别熬夜。”
“准时吃饭。”
她又点点头,“好,你们也早点休息,一有空我就回家。”
视频挂断,她伸了个懒腰,沉重的心情得到缓解,主动给游礼发了条信息:[你们的排练室找得怎么样了?]
这条发出的同时,对话框另一侧恰好跳出一条新信息。
游礼:[在忙吗?]
同时给对方发信息,这样的默契倒是难得一见。
霍蓁蓁弯唇笑笑,回复:[现在不忙。]
那头也回:[找好了,正想和你说这个。]
栗糕:[在什么地方,我改天过……]
输入到这里,游礼发来一句:[不忙的话,下楼吧。]
盯着屏幕上这行字呆了两秒,她起身往窗前凑。
游礼戴一顶黑色鸭舌帽站在路灯下,也在仰头朝她的窗口看。
路灯昏黄,光线顺着他的帽檐洒下,虽不见眼神,整个画面却还是格外静谧美好。
像一幅老旧的油画。
许是见窗边人影晃动,他将帽檐往上推了推,举起右手挥了两下。
霍蓁蓁也冲他挥手,回身扯开门往下跑。
靠近才看清,他身上只穿了件薄卫衣。她拧了下眉,问:“变天了,你骑车穿成这样,不冷吗?”
她明明记得,十月的时候,他的手就总是凉凉的。
游礼朝自己的衣服看一眼,又掀着眼帘看她,笑道:“变天了,你穿成这样从屋子里出来,不冷吗?”
“……”
在书房开着空调,她只套了条棉质睡裙。刚才见他已经在楼下等,她根本没来得及多想。
不过倒是印证了付行简那天的话,游礼的内向和话少只对不熟的人。
这不是挺能让人语塞的?
她用食指卷着脸侧的发丝,嘟囔:“我离家近啊,反正一转身就能回去……”
游礼轻声笑笑,垂下的眼睫在微弯的双眸上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