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在这啊?”乔文殷探了探脑袋,好奇地四处打探,“之前都没听你提起过家里,我看你隔山差五回家,还以为你家挺近的,没想到离咱们俱乐部这么远。”
罗正在俱乐部是有宿舍的,不过因为要照看父亲的缘故,只有训练到比较晚的时候才会在宿舍过夜,大部分时间都会回家住。
他家离俱乐部距离十多公里,坐公交的话四十来分钟,一来一回在每天的通勤上就得花费一个半小时。
俱乐部的其他选手也有些纳闷,他们不管家里离得近还是远,基本上都在宿舍住。
职业选手每天的训练量大,有时候会训练到大半夜,他们懒得折腾,而且宿舍的环境也不算差,正式选手都是单间,青训选手双人间,比大学宿舍那种上下床的环境要好多了。
罗正看着他们几个疑惑的表情,没有说话,只是表情明显地黯淡了些。
在决定让父母出镜这一部纪录片之前,罗正纠结了很久。
他觉得这部纪录片的题材很有意义,并且拿到丁遥开的片酬后能够解决掉家里很大的经济负担。
可另一方面,罗正又有些害怕。
他从未让俱乐部内的任何人知道过他家里的情况,哪怕是乔文殷,他也没有透露过半点有关父母的状况。
罗正害怕别人知道他父母的情况,害怕别人开始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
在摄制组正式来拍摄的前一天,罗正找到了他的父亲。
父亲距离截肢手术已经过去几年了,现在的状态好转了许多,哪怕不用人照看,也能够基本的生活自理。
罗正父亲听完了罗正的讲述过后,并未表现出任何抗拒的神情,他只是淡淡地笑着,就像他没有出事之前那样。
父亲对罗正说:“阿正,你越是害怕一件事情的发生,那么这件事情必然会发生。”
“当你害怕别人同情我们的时候,任何人看你,你都会觉得他是在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你。可当你开始不再害怕别人同情我们之后,反倒会觉得,他们只是在看着你,就像在看任何一个人那样。”
听完父亲的话后,罗正顿悟了。
是他太过于在意父母亲的遭遇,内心里觉得只要别人知道了他们家里的遭遇,就会可怜他们。
只要他不去在意其他人的看法,他就可以对他人的目光有更多种解读方式。
每个人都会为悲惨动容,或许有可怜,有同情,但未必不能够有鼓励,有共情。
这一切,都取决于你自己怎么去看待。
罗正掏出了家里的钥匙,打开了门,回过头看向乔文殷等人,目光不再躲闪。
“进来再说吧。”他说。
一行人走进了罗正的家中。
他的家并不大,一共也就五六十平,客厅二十平都不到,俱乐部的选手进去后摄制组的工作人员都快挤不下了。
顾罗辉留了几个摄影师,让其他几个工作人员先去外面待机。
丁遥并未在罗正的家中看见他的父亲。
乔文殷将大家的疑惑问了出来:“你家里没人吗?”
说来也古怪,他们这个礼拜去了六七个不同的选手家中,有上来就骂的,有把他们赶出去的,也有对他们很热情的,唯独罗正的家中空无一人。
罗正看了看时间,心下了然:“这个点我爸应该去看我妈了,过会就回来了。”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一道中厚的男声。
“这么多人啊。”
罗正的父亲手动推着轮椅,缓缓地进到家门中。
看见罗正父亲轮椅上空荡荡的裤腿后,所有人都愣了一愣。
罗正的父亲却不以为然,像是习惯了他人初见他时这样的神情,甚至还笑了笑:“你们好啊,阿正跟我说过有人要来家里拍纪录片,没想到来得这么早。”
乔文殷张了张唇,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他侧过身看了一眼罗正,视线蕴含着的意味很难用言语去形容。
门外又探出一个脑袋,是一个中年女子:“阿正在家啊,那我就先回去做饭了。”
这个女人是住在罗正家隔壁的一个远房亲戚,已经退休了,罗正父亲的状态好转之后就不愿意再花那么多钱去请高昂的专业护工,于是罗正找到了她,每个月会给她一些钱,让她帮忙照看一下父亲。
罗正父亲在家的时候基本上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就是有时候要出门的话还是需要人看着一点。
“好的,周姨您先去忙吧。”罗正对女人说。
话罢,周姨多看了屋内的其他人几眼,有些好奇这些人是谁,不过她也没有多问,转头回去了。
对于周姨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能够做到不八卦还不嚼舌根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事情了,罗正请她来照看父亲也正是因为这一点。
罗正的父亲回来之后,采访正式开始。
顾罗辉问罗正的父亲与问其他选手父母的问题基本上是一致的,只是在采访结尾之际,还是问了一句。
“方便问一下您的腿是怎么回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