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娘挑了挑眉。
徐容笑一落，冷着眼：“他们跟你一样，吃了我娘的血肉才变成这样，你既不信我会放弃报仇，为何又觉得我会原谅他们？”
丽娘想了想：“嗯……可他们并未吃默娘的肉啊。”
徐容一怔。
丽娘像计谋得逞般的一笑：“我好不容易得来的肉，那样珍贵，怎会与这些凡夫俗子分享，他们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我赏赐的，你若不信，我收回来便是。”
丽娘抬手一挥，那些穿着锦衣的百姓们，像是脱去了华丽的皮囊，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老，变得粗糙，老者们身体变得脆弱，无法抵御寒风。
顿时，好多人无法接受这突来的变故，开始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有几个低头一看冰封，看到了倒映出的自己的脸，像是美梦破碎，不敢置信，双膝一跪，痛哭起来。
一时间，场面乱成一团，哭声，咳嗽声，喊叫声，怒骂声随着寒风，吹到徐容耳边。
丽娘还抬手指着她，跟众人说：“各位，你们怨也无用，倒不如跪下来求求海神娘娘，只要她点头，就能给你们想要的一切。”
徐容心里咯噔一下，赶忙道：“我不是海神，你们别听她胡说！”
村民们朝着她看来，那些痛苦得，麻木的，希冀的目光，犹如重重的担子，一下压在徐容肩头。
他们看着她，认出来：“徐容，这不是徐容吗！是她！她就是海神，我亲眼看着她成仙的，快快快，都跪下来，咱们有救了！”
或许是风太大了，或许是冰雪太冷了，又或许是刚才那人被杀的场面太过吓人。
一时间，那些听者也不验证真假，只听这话，所有人齐刷刷朝着徐容跪下。
往日里那些慈善的面容，和蔼的伯伯，笑呵呵的婶婶，曾经帮过徐容的大哥，曾经给她送过花儿向她表达爱意的姐妹……都变得不像他们了。
他们哭着，哀求着，把她捧向高处，当作神来供奉。
徐容恐惧的连连后退：“我若给了……大家都得死。”
她迟迟不点头，场面一直僵持着。
丽娘见火不够旺，又添了一把柴：“这些人若不重要，那便没用了，全杀了吧。”
此话一出，哭嚎声顿止。
安静了好一会儿后，不知是谁，忽然绝望的嚎了一嗓子：“阿容啊！！你不能不救我啊！”
徐容脸色一白，看了过去。
那人不是别人，是一直以来对她最好，犹如亲哥哥般的人。
赵有鱼的腰弯了下去，他身边站了个貌美的姑娘，手里拿着一把刀，架在赵有鱼的脖子上，似乎丽娘只要说出一个杀字，赵有鱼就会像刚才那个男人那样，人头落地。
赵有鱼被吓得崩溃了，连连喊着阿容，说着他不能死，他死了，刘芳怎么办，还有她肚中的孩子怎么办！
“我还没见过我的孩儿啊！不能就这么死了啊，阿容啊，你忍心吗！”
旁人不求，是因为知道之前骂过徐容，即便求了，徐容也不会救。
但赵有鱼不一样，他对徐容的恩情不是一天两天，而是十几年，若没有赵有鱼，就没有今日的徐容，那是不一样的。
徐容不救其他人情有可原，不救赵有鱼，那是狼心狗肺。
丽娘笑了：“救不救？”
徐容看着赵有鱼，对方也看着她，通红的鼻头，噬红的眼倒映出的是漫天冰雪，里面没有徐容，没有愧疚，什么都没有，只有对死亡的恐惧。
徐容叹气一声：“希望你遵守诺言。”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他们笑着连声感谢徐容，说着夸赞她的话，说她心善，心怀大爱，那些听过的，没听过的话一股脑地往外抛。
唯有赵有鱼闭了嘴，一声不吭，低着头，满脸羞愧。
徐容将手放在心口，聚集灵力，只觉得心口处火辣辣的，像是有把火在烧，那火越烧越旺，最后，一点点向她喉咙间移动。
嘴一张，一颗翻转的滚动着的，泛着白光的红丹从她嘴里飞了出来。
徐容接在手中。
丽娘摊开手心。
徐容看了她一眼，五指刚松开。
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人站起来喝叱一声：“你不配为神！”
所有人朝着那处看去。
说话的人是位上了年纪，头发花白的老者，其貌丑陋，满脸的斑，东一块西一块像个花猫，个子不高，身形瘦得只剩一身骨头，棉麻布的衣裳被他穿着，像是挂在了竹竿上，空荡荡的。
他是住在村头的赵阿公，喜欢给村里的孩童讲故事，可当孩子们长大之后，就会因他的相貌而远离他。
可他从不在意，依旧乐呵呵的喜爱为那些愿意亲近他的孩子。
曾经，徐容也端着板凳围在他身边，后来长大了，为了谋生，渐渐的就不去了。
徐容和离渊成亲那日，他来过，送了礼，是个手工打造的木匣子，说不上精美，但很用心。
来了又走，没坐会儿，没吃一口，因为他知道，村子里的人都不喜欢他。
赵阿公是个好人，但平日里谁不是好人呢，他的好，也就不那么令人挂记了。
此时，唯有他站出来，用一双清明的眼直视丽娘：“你心狠手辣不配为神，即便抢来，天道也不会认可，我们也不会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