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东西,只有当事人才知道有多恶心。
希望萧衍不要真的有这样的心思,她还活着,他那里就弄什么替身了。
心中有了这般想法,就好像是种下了怀疑的种子,纵然宋婉总觉得自己大度,也觉得自己不是不能容的,不就是要入乡随俗,接受丈夫三妻四妾吗?她跟萧衍的感情也没到有什么承诺的地步,不至于为此……
可她还是失眠了。
有句话怎么说的,你以为自己能够为钱接受一切,可最后会发现穷着挺好,也许自己还没有那么穷吧。
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她总还是不愿意放弃某些坚持。
月光明亮,宋婉披衣而起,随便拢了一下长发,挽了一个松松的发髻,擦着一支白玉莲花簪,就提着一盏灯,在微寒的夜风之中带着春草夜巡去了书房。
远远地,就看到书房的灯还亮着,窗纱通透,里面的人影像是没有遮挡一样映在窗纱上,一男一女,男的正在桌前写着什么,女的便在他身边,许是在红袖添香。窗纱上,那前凸后翘的身材是普通的丫鬟衣服无法遮挡的。
于衣服上的小心思,宋婉见得多了,但能做到这般凸显自身优点的,在古代总还是不多。
古代大多数女性的服饰讲究的是一个含蓄之美,什么叫做含蓄,就是不要太凸显身材了,免得有以色惑人之嫌,不似良家所为,平添名声困扰。
便是丫鬟们的衣裳,也讲究一个简洁大方,但都是爱美的年龄,有小心思的,总会自己想办法改一改剪裁,让衣服更加贴合身形,展现自身美态。
书房门外,立着两个丫鬟,竟是一个小厮都看不到,可见丫鬟冗余多少。
宋婉想着有的没的,见其中一个丫鬟神色或有两分慌乱,轻笑了一下,直接迈步而上。
门推开,门里的萧衍还没发话,那俏丽的丫鬟连翘就先竖眉回望:“哪里来的规矩,随便就进门来了?”
她没想到会看到宋婉,这府中,不会有人不认识女主人的样子,连翘吓了一跳,脸色仿佛都白了,吃惊后退的时候撞到了萧衍的胳膊,两人的距离本就很近,这一下,萧衍也不能安然写字,只能起身回头,未及看到宋婉,就先一步看到了连翘那欲哭无泪的可怜模样:“少爷,我,我……”
连翘嗫嚅着,像是要请罪,却又不向宋婉请,只看着萧衍,盈盈目光似是凝着泪,于烛光之下格外动人。
宋婉还看到她的手已经捏住了萧衍的衣袖,那宽大的袖子像是给了她什么坚实的依靠一样,让她有胆量不再看宋婉一眼。
是了,连翘。
宋婉这才想起为何春草说的时候她也觉得这人有些熟悉,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萧衍现在腰上挂着的荷包,不就是连翘亲手绣的吗?
一株兰草,既清雅又高洁,真真合了萧衍这个人。
什么莲花郞,不过是别人戏称,萧衍自己是从不以莲花自比的,倒是那空谷幽兰,或有几分更能博得他的认同。
宋婉初入京中便听闻莲花郞之名,先入为主,竟是也没想过别的,主要是不曾真的想过以花草拟人,花草简单通透,又哪里能够用来拟人,便说萧衍,他自幼于道观之中,或觉自身心性有几分山中兰草之悠然淡雅。
可入了京中,那兰草还有几分世外仙姝之感?怕是也要变成牡丹争艳。
有些东西,他或许觉得未变,但在宋婉看来,已经变了,又或许,不应该以貌取人,王冲之都还有那样的进取心,萧衍就能真的抛却世俗,做天上仙神吗?
早在相识之后,知道他知晓许多京中传闻的时候,宋婉就该想到,所谓的莲花郞并不是一片纯白,毫无心思。
“夫人怎还未睡?”
萧衍似与连翘眼神交汇片刻,很快就看向了宋婉,他似有虚扶连翘的动作,又好像只是起身自然抬手,越过连翘向着宋婉而来。
“月色叩窗,忽而欣然,我思萧郎未曾眠,不知可愿夜游园?”
宋婉笑,目光再未看向连翘,只半转身,手中提着的灯向上挑了一下,那莲花灯也跟着跳动了一下似的,显出了几分活泼之意。
灯杆朝前,指着的是门的方向,同游之约,提了,却再没等应答,先就迈出了一步,好似无论萧衍是否同行,她都要去园子之中夜游一番。
萧衍的眸中若有星光灿然,他笑着应:“夫人有此雅兴,有何不可?”
表面淡雅若莲,骨子里却总有对新奇事物的跃跃欲试,连同那些新鲜的见闻,也总是被他收入耳中。
萧衍是个聪明人,他能在入京之后不久就迅速得到莲花郞的名声,不仅是因为他的确长得好看,又有那般机缘巧合,还因为他很懂得扬长避短,在四书五经难通的时候,他与人言谈,多有道家之言,而当他通了文章,又是一片雅致文章。
宋婉先走出门,出门后却并未等候萧衍,依旧维持着自己的步速,莲步轻移,tຊ真似突来了兴致夜巡,而非查岗。
面上还若有几分因晚风清爽而来的轻松惬意,心头却是已经想过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