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孟良娣瞧来沈映鱼的不适,随意插科打诨地挤进去几句话,说的皆是闻燕娇所感兴趣的,三言两语就将她的注意吸引过去。
沈映鱼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燕娇公主粘人的本事倒也不小。
而另外一边讲话甚少的赵玉郡主,自始至终目光落在沈映鱼的脸上。
她比燕娇公主多些瞧人面相、闻其心的本领。
三两眼就瞧出来,沈映鱼根本就没有打算要她做儿媳。
只有这个傻公主观不出来,掏着心肝的对人各种讨好。
而且,原来这苏忱霁并非是她的亲子,连个婚事都无法做主。
苏忱霁到现在也没有替她谋个诰命,想必并不是很重要罢。
这般想着她倏地冷勾着唇,驻足片刻,半垂下眼睫,将眼底的情绪遮住,抬手理了鬓发。
寒冬金乌高悬在梅枝头,将红梅上的白雪照得生辉,观赏风亭中几人侃侃而谈,偶有几分娇媚含嗔地笑声响起。
一阵梅香冷风吹过,闻燕娇饮多了酒,此刻已有了七分醉意。
坐须臾,她起意如厕,遂被三两粉裳侍女搀扶着而去。
闻燕娇前脚未走多久,后脚赵玉郡主也有些起意,紧随其后。
顷刻,偌大的风亭中只留下孟良娣和沈映鱼。
待人都走尽后,孟良娣才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毛毡玉簟上柔顺坐着的女人,绿鬓朱颜,铅华弗御,今日穿着件素色毛领冬褙子,从面容至脚尖无一似沈青荷,但那眉宇和气质,时常教她恍然见到了真人。
其实她也只远远见过沈青荷一面,当时见时还曾感叹过世上有如此清雅的女子,谁料折身,香魂便化作一捧黄土。
孟良娣忆此,眼底浮起破碎,忍不住执着帕子沾眼角的泪。
“映娘本家是在何处?”孟良娣擦拭眼泪后温声地询问道。
虽晓得当年沈府所有的人,都被围困在府中被火烧尽了,她还是忍不住期盼地问道。
沈映鱼垂眸道:“回娘娘,祖上是晋中城的,后来落败,随着乳母回了乡。”
这些话是众人皆知的。
她的话音甫一落,上头的贵夫人便幽幽叹出香气。
“我与映娘一见如故,日后可常来往。”孟良娣柔柔地扶着云鬓,觑眼扬眉地如是说道。
沈映鱼自当颔首称是。
两人遂聊了一些旁的话,过一会儿才发现,久久不见刚刚一前一后离去的两人归来。
“这两人怎的还未归来?”孟良娣诧异地对着身旁的嬷嬷说道。
话音一止,梅林深巷中便亲密携手而来两人。
“噫?”孟良娣见状微扬秀眉,忍不住低声嘟嚷:“平素两人从未见她们这般亲密过,怎的现在前后出去一道,就手挽手而归了?”
虽是诧异,但她却喜得见两人关系甚好的场景。
自打燕娇公主来此地后,是对其各种挑剔,与赵玉郡主也是相看两厌。
她正愁着如何使两人之间的关系融洽些,也好少给自己自己几分麻烦。
但待两人走近,孟良娣才发现妹妹脸上带笑,燕娇公主脸上却分外的古怪,并非是毫无芥蒂的模样。
犹恐两人相处不融洽,她在中间也为难,遂问道:“我还当你们是丢何处了呢,怎的现在才来?”
赵玉郡主眼眸微转,拍了拍闻燕娇的手,言语三分深意道:“方才在里间恰好遇见殿下,雪地路滑,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殿下同她身边的人,一道扶着我去换了一袭衣裳才来。”
这般说着沈映鱼这才发现,赵玉郡主当真和方才穿得不一样,方才是紫兰白毛领冬褙子,下裙则是暗纹丁香滚边裙。
而现在的赵玉郡主已经换成,同色的紫吊钟灰领冬褙子,下裙是素面的曲线纹裙。
沈映鱼多瞧几眼便收回视线,听着一旁的孟良娣关切地问着。
“好妹妹,可伤到何处了?”
赵玉郡主柔声道:“无碍,只是吓坏了殿下。”
说罢同孟良娣一道看向旁边,突然变得沉默寡言的闻燕娇。
见她果然魂不守舍,显然还没有回神。
孟良娣遂关切地开口道:“殿下可要去里间休息片刻?”
闻燕娇回神,先觑看一眼盘坐在软毡上,低眉顺眼的沈映鱼,脑中地响起方才无意间,听到赵玉郡主同随行的侍女说的话。
“你说这二十来岁的小寡娘和风华正茂,且相差几岁的养子,常年待在一个屋,也不给养子安排一两个女人,也不许旁人觊觎,这像是什么话?”
当时赵玉郡主如厕出来,身旁的侍女捧着净手的热水和干净的毛帕。
她一边掬水,一边好奇地问着,全然不知晓身后立着一人。
侍女垂首还未搭话,赵玉郡主便又自言地道:“晓理的人当是她尊重养子的意愿,不晓理的还当是……”
言罢她轻笑一声,拿起帕子在擦拭手,“我还当是护情人呢,她连公主都瞧不上。”
赵玉郡主随口道完,刚丢下手中的帕子,突然被人推了一把,脚下踉跄,无意将旁边侍女呈着的铜盘拂倒,水洒满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