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碗搁在一旁,抬起一张被本是如玉色,却被咳得泛着春情的脸。
“我身子哪有那么弱,不过是方才出来急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温声地说着。
这话倒也没错,因为之前吐的血都是他咬伤舌和口壁的软肉,勉强吐出来的。
当时确实压着了胸口,但无伤大雅,那日大夫那般说,不过是因为那是他的人。
她当时虽恼他,但也心软,一定会留下,至少也得照顾他到身体好全。
但做戏要全套,他留下她之后,一夜不盖被缩在软榻上,刻意使自己着凉,好了又反复如此。
忆起自己做的这些才能将她留下,他突兀地笑出声,眼底的华光潋滟。
听见他莫名的笑,沈映鱼眼一横,难得从温柔中露出几分凶神,“还笑得出来,本就要大好了的,明日再请大夫来看看。”
“好。”他敛了笑,掀开眼皮,将笑未笑地直勾勾盯着她,红衣衬得玉面似有几分懒骨勾人的风流。
沈映鱼见后,无端心头突跳,下意识将眼流眄过一旁。
“衙上寻常的事本该在家中能处理,但这次必需要去是因为卞挞可汗来访,先落脚在晋中。”
他晦涩地盯着她的耳廓,透过烛光隐约透着光,那压抑的痒似乎又开始从心间往喉间爬。
他慢条斯理地端起一旁冷却的雪梨汤,呷一口,压下爬上来的痒意。
“卞挞可汗?”沈映鱼听见这个名号远山黛眉轻颦,侧首看着身旁低垂眉眼的漂亮少年。
卞挞可汗这个名讳可谓是不小,卞挞本是北齐的地界,但那卞挞可汗却单独霸占称王,生生夺领土与北齐分割。
当年可是气煞了先帝,派兵前往收复,可偏偏北齐无骁勇之辈。
而传言卞挞可汗极其野蛮,准许手下的人烧杀掠夺,无恶不作。
这样的人怎的来了晋中?
苏忱霁放下手中的碗,颔首,语气平淡道:“今年初冬时,天降神火,将常年冰雪的卞挞烧了,所以他是过来求和的,意归顺朝廷换取粮食。”
沈映鱼的眉颦得更加紧了,前世好像卞挞并未归顺朝廷,依旧独霸一方。
这番前来恐怕是欺诈朝廷,说不定等朝廷的粮草运过去,他就要翻脸不认人。
沈映鱼对其间的阴谋阳谋并不精通,觉得有几分不对,却也道不出来究竟有何不对,只得温声嘱咐着他。
“那此事需得要谨慎些,好生生的一个可汗,不光明正大沿大路官道走,偏绕路来晋中。”
苏忱霁微点头,嘴角轻勾,沉木眼眸掠向门外飘絮的白絮,这场雪下过后该步入春序了。
绕路来了晋中才好。
他将眼中的狡色掩在飘絮的雪中,转眸却道:“下次别去隔壁了,过几日我们就搬去新府邸,已经收拾出来了。”
沈映鱼点点头,不由他说,她也是不会再去了。
今日那赵玉郡主和燕娇公主之间明显有事,少与她们接触倒好。
不过……
她悄然转眸,窥着身旁面色昳丽的红衣少年,温润斯文,身姿越发出众。
再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下,恐怕会惹人嫌疑。
过几日搬府邸,她就不与他一道去了,届时她寻个理由去以前的沈宅。
但现在他正忙着卞挞可汗的事,沈映鱼觉得这件事并不重要,不急着和他讲。
大雪簌簌,门前梧桐被压得矮矮的,晨光潋滟,照在白雪上折射出一道道炫目的光。
这几日苏忱霁每日早出晚归,去接见那位卞挞可汗,沈映鱼着实在担忧他的身子亏损,不由得又开始在饮食上下心思。
素日去铺子寻看一两眼,确定无问题后便回家,偶尔也做几个花样子去兜售。
现在苏忱霁是掌管两府的巡抚,手底下不少圣人册封时赏赐的良田好铺,不缺她那铺子里每日发完工钱,就只剩下十几两的银钱。
虽是如此,但沈映鱼异常喜欢从无到有的收获感觉,就像是每每看见苏忱霁越发出色是一般感觉。
两人本是商议过几日便搬去新府,但却因为近日实在过于忙碌,就此延后了。
想必今年的春节,亦是要在这个狭窄的院子度过。
隔壁的赵玉郡主和燕娇公主依旧没有离去,而孟良娣只请了她那一次,便也没有再派人过来,倒省得她费心思拒绝。
沈映鱼一早和采露去购置春货,忙碌半晌,本预算苏忱霁从衙上回来,尚且还有些时辰,结果他恰着点儿回来。
苏忱霁抖落身上的寒气,换了一身浓色的衣裳行出来。
乍见其余两人也是喜庆大红,不由得弯眼轻笑。
采露年后便十一了,个头比去年长不少,甫一见他出来,忙不迭地端着盛着热水的铜盆过去。
“主子请用。”她乖乖巧巧地说着。
往日采露都是跟在沈映鱼的屁股后头打转,沈映鱼又待她极好,虽是个小侍女,却有几分当做小妹的视感。
沈映鱼吩咐她什么,她才干什么,这样热情还是头一遭。
苏忱霁把手浸在水中,温度将将合适,想必是早就准备好放着等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