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一片混沌。
十几名身着白色长袍的神父手里捧着金色的杯子, 伸出几根手指，浸湿在金杯里。
他看着眼前那双宁静如古泉一般的眼睛。
更多人加入诵唱圣歌的行列，庄严的歌声淹没了窗外忽然而至的大雨。
“圣主究竟在哪里？”
神父抬起手，在空中轻轻一甩, 圣水从他们的指尖飘向空中，溅落在信徒的脸庞。
滚烫的铁锈味在他的侧脸翻涌，破碎的窗户碎片涌了进来。
信徒的神情庄严肃穆。
倒下的人嘴角含笑。
“砰——”
任启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一向一丝不苟的他此刻被汗打湿了刘海, 凌乱地粘在额头上。
他像溺水许久的人, 大口大口、贪婪地汲取着空气里微薄的氧气, 等炽热的汗水终于变成了凉的, 他才慢慢缓过神来。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26年。
他甩了甩脑袋, 电子脑显示屏上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提醒标注——是日历上的待办事项提醒, 和其他标注得密密麻麻的待办事项不同, 这个红色标注里只有一句话：记得携带玫瑰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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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父大人，早上好。”
自从进入灾变时代后，人类都自顾不暇，就别提物种保护了, 因此很难在□□里见到宠物或者花卉。在这样的前提下, 任启以神会的名义建立了一所植物研究所——说是植物研究所, 倒不如说是花卉研究所，更准确来说，是玫瑰花研究所。
研究所的鲜花对外出售，但是价格高得吓人，除了顶有钱的富豪外，普通人都是望而却步的。
毕竟，压抑中鲜少的娱乐只有富人能够承担起，穷人每天只想着怎么填饱肚子。
“早上好。”似乎清晨刚从床上惊醒过来的任启只是一个错误代码一样，此刻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套、领结都佩戴得整整齐齐，英俊的脸上挂着优雅礼貌的微笑。
错误代码被管理员修复，这才是任启真正的样子。
“神父大人需要点什么呢？”女店员问。
“要一捧22号红玫瑰。”任启点了点电子显示屏上的花卉菜单。
女店员熟练地从绿色的营养液中取出一捧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剪去多余的枝叶，用□□里罕见的米黄色包装纸包好，并系上了一条柠檬黄的蝴蝶结。
“谢谢。”任启从她手里接过花，礼貌地表达谢意后走出店门，俯身钻进了悬浮车内。
女店员看向任启离开的方向愣了神，半晌后喃喃道：“神父大人果真每个月都是这天会来啊……他的玫瑰都是送给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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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舟实验室一层。
“神父大人，今天是什么风，竟然把您这座大神吹到我们这个小破地方了？”迈尔斯大声笑着迎了上去，和任启握了握手。
“博士说笑了。”任启扯了扯脖子上的领结，道，“我来看望琳达小姐。”
迈尔斯觉得一本正经的任启没有意思，他悻悻地撇了撇嘴，领着任启进入电梯。迈尔斯在电梯按键处按下指纹，又扫描了瞳膜，电梯这才上行，一直到达了按键区并不存在的地上七层。
电梯门徐徐打开，一股几乎凝结成白霜的冷气瞬间蔓延进了电梯，不管来多少次迈尔斯还是不习惯，他打了个寒战，一边哆嗦着一边往里走。
在走廊尽头的那扇门里，伫立着一个巨大的培养液罐，浓稠的绿色溶液里包裹着一个金色头发的女郎。她皮肤白皙近乎透明，像一个虚影似的在溶液里若隐若现。
“神父，您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和琳达小姐独处，一个小时后您必须得离开——上次因为您的任性，琳达小姐的细胞衰败程度加重了。”迈尔斯抬手看了看手表道。
尽管电子脑已经能够代替大量灾变前时代人类的电子产品，但迈尔斯依旧保留了一些习惯，其中就包括戴手表。
“我知道了。”任启点了点头，温柔地注视着琳达。
琳达的细胞活力十分低，只能依靠大量的营养液续命，为了保证营养液的功效迈尔斯也对这个房间的温度进行了严格的把控，这也就意味着外来的人并不可以在这里驻足太久。
上次就因为任启的任性，使得房间里的温度提高了一点点，尽管这一点点对于正常人来说是根本感觉不出来的，但依旧对琳达产生了影响。
迈尔斯叹了一口气，默默退出了房间。
房门“吱呀”一声关上，房内重归宁静。
过了好久，任启把带来的玫瑰花轻轻放在一旁的椅子上，随后他又将目光投向营养罐中的女人，柔和道：“琳达，我来看你了，虽然只有一个月没见，但是对我来说真的是太久太久了。”
他的视线似乎透过琳达看向了遥远的过去，沉默半秒后任启开始重复那不知道说了多少次的话：“我记得，我第一次遇见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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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神父，时间到了。”门外传来迈尔斯的声音。
任启愣了一下，他抬手揉了揉眼睛，电子脑上显示了时间——一小时很快过去。
“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拖延了。”迈尔斯强调道，“这样对琳达小姐很不好。”
任启整理了情绪，让迈尔斯进来。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琳达飘逸在液体里的金发，不自觉地抿了抿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