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生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那只手。
双方僵持了许久，何生才哑声道：“就算异种化是可逆的，可我们还能称之为‘人’吗？”
何生慢慢逼近，毒辣的眼神仿佛是最剧毒的黑蛇吐出的蛇信子。
“你曾经拥有过强健的身体、无穷的力量，尝过这般绝美滋味的你还甘愿变回人吗？”何生的嘴角抽搐起来，“人类！懦弱而胆怯，一只小小的有毒的青蛙就可以致人类于死地！想要在这末世里活下去，只有不断进化！”
“但是你的身体支撑不了异种病毒，并且即便是肉/体被增强，你的理智也会被侵蚀，到时候你和一只普通的野兽又有什么区别？！”楚南芸反驳道。
“那就更不应该找到变回人类的方法，而是应该接着去探寻成为更强大的异种的方法！”何生狰狞地笑着，“斯特林是个废物，他用了那么多年都没能找到变得更强大的方法……你说得对，我们应该攻下方舟实验室，然后研制出更强劲的异种病毒！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疯了。”傅梓深皱眉道。
何生仰天长啸半晌后，对着身后的异种道：“去，别在这里浪费时间，去给我攻城！给我把方舟实验室打下来！”
他这一声令下，异种的心中燃烧起狂热的激情，他们一齐对着天空发出嘶鸣，随后前赴后继地向明光城的方向涌去。
楚南芸咬紧后牙，低喝道：“住手！”
何生阴恻恻地看了楚南芸一眼，道：“小姐，像你这样心慈手软的人是没法在末世活下去的。”他指了指楚南芸手中的枪，“不忍心向敌人开枪的你和杀死同伴的刽子手有什么区别？”
楚南芸怒目圆瞪，攥着枪的手用力得发抖。
“姐姐，如果你不能狠下心来杀他们，我愿意为你代劳。”傅梓深道，“如果放任他们攻打明光城，以圣察廷现在的实力是完全无法抵御的！”
楚南芸愤怒地看向何生，眼中似乎有火焰在燃烧。
“哼，胆小又懦弱的人类。”何生冷哼一声，带领着异种大军离开了狼藉一片的东海村。
暴雨倾盆，雷声轰鸣，一道惊雷劈下，原本就摇摇欲坠的观音庙轰然倒塌。
破碎的菩萨像裸/露在空气里，空气里溢满了泥土的味道。
突如其来的大雨把第六小队的人都淹没在生涩的凉意中，楚南芸的头发被雨水打湿成一缕一缕的，遮盖住了她的脸庞。
一瞬间，她的脑海里闪现出无数的画面：垃圾场里堆满的死人尸骸，黑市里的桥洞下瑟缩着无家可归的孩子，在权力斗争中被献祭的无辜者，战场上血肉横飞的人类和异种……
要战斗吗？
楚南芸捏紧了拳头。
战斗就意味着流血与牺牲，战斗就意味着要与同类手足相残。
可不论是神会的人还是异种，他们都是人。
苦涩弥漫在楚南芸的口腔内，她久久不语，直到大雨浇透她的心。
傅梓深有些担忧地看向楚南芸，低声问：“姐姐，你还好吧？”
“去找另一群异种。”晌久，楚南芸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时间紧迫，我们需要赶紧和另一群异种达成合作。”
莲瞥了一眼楚南芸，微微叹了口气后前去驾驶装甲车。
车上几人都沉默不语，诡异的寂静蔓延在整个车厢。暴雨狠厉地砸在车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一道光影洒在楚南芸的脸上，尽管傅梓深知道那只是车窗上的水痕，但他还是感到了楚南芸内心的忧伤。
突然，装甲车猛地一颤，芙妮发出一声惊呼：“怎么了？”
莲皱了皱眉：“雨水冲垮了泥地，车轮陷在地里了。”
他尝试冲出凹陷处，但装甲车一动也不动。无奈之下，莲只好提议先在附近找个山洞休息一会，等雨小了再继续出发。
几人都没有异议，很快他们就找到了一处山洞。咖喱和莲在山洞里升起了火用来烤干湿透的衣服，芙妮则准备着几人的晚饭。
傅梓深将一小盘烤好的肉放在了楚南芸面前，轻声道：“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楚南芸一脸恹恹，她只吃了一口便将盘子放到了一边。
“阿深，你杀过人吗？”突然，楚南芸问道。
“异种是人，我杀过异种，四舍五入也是杀过人了吧。”傅梓深淡淡道。
“除了异种呢？”
傅梓深思考了一番，摇了摇头：“那就没有了。不过，我倒是围观过别人杀人。”
看着楚南芸投来询问的目光，傅梓深便继续说下去：“圣察廷只负责对付异种，城里的死刑我们沾不上边，但每次公开处刑时我们都得到场。”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当毒药或者子弹侵入死刑犯的身体后，他们剧烈挣扎的躯体就会慢慢平息，很快他们的喉咙里便不再发出哀鸣，他们支棱着的头会垂下……”
“围观死亡时，你有什么感觉吗？”楚南芸问。
“没什么感觉。”傅梓深耸了耸肩，“生活在明光城的人早就变得十分冷漠了，他们根本不会在乎他人的死亡，围观死刑只是为了满足他们的猎奇心理罢了。”
楚南芸低下了头：“但是围观死刑和亲手杀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她看着自己布满老茧的双手，眉头深蹙：“如果是还没有发现异种真相的我一定不会心慈手软，但现在我已经知道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了……这让我如何下得去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