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大的师父老成持重,向她颔首行礼:“老衲与徒弟恰好进城, 顺便给沈郎君送些斋饼。既然沈郎君不在,我们将东西送到就走。”
“这一份是给姜家姐姐的, 还请沈郎君代为转交, 荷叶纸内还有一张药方,专门给中过蛇毒的人慢慢休养, 作长久调理生息之用。”
小沙弥双手高举起,把两份斋饼递给暖玉,葡萄似乌亮的眼珠子转了转, “哦,我现在要喊姜家姐姐做昭明郡主了,对吗,师父?”
一鸣方丈笑而不语, 点了点头。
许是沈徵与明清寺有缘,他的提字牌匾挂上后,明清寺香客多了许多。
一来一往, 一鸣方丈得知当初他帮忙清蛇毒的姜家小娘子被封了昭明郡主。只是他们与沈徵的关系近些,郡主那里, 不便随意登门拜访。
暖玉接过两份斋饼,隐隐感觉到不太对劲,一时之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她瞧见两人嘴唇都有些干皱起皮,笑笑道:“我家郎君待人礼数周全,要知道我收了斋饼,却不留师父们用点清茶瓜果,定然会生气的。”
一鸣方丈人未动,但小沙弥有点心动。
他拽了拽一鸣方丈的衣袖,小小声道:“师父,走了这么久,我有点口渴……”
一老一小终究入了沈府大门。
暖玉请入明堂看茶,不经意地问:“小师父,昭明郡主中过蛇毒,我家郎君没有吧?”
“没有呀,沈郎君是救郡主的人,没有受伤的。”小沙弥吃着甜瓜,小短腿快乐地晃了晃。
两刻钟后,一鸣方丈与小沙弥离去。
暖玉相送,心头突突一跳,想起来她上次去芙清宫见高启泰的情形。
入沈府以后,她见过太子几次,没传达什么有用的消息,只打听到沈府厨娘与郡主府管事是夫妻,沈徵与谢珲交好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
高启泰每次都赏了她财物,最上一次,面上已有隐隐不耐:“我不想听这些,我想知道沈徵此人有什么软肋,能给我握在手里的。”
“奴婢下次再见殿下,一定能有所发现。”她攥紧了那袋沉甸甸的银钱,伏跪着保证道。
冷烟顾着谈情说爱,心压根不在沈府,来过芙清宫一次,自称是一无所获,不如暖玉那样得沈徵的重用,往后渐渐地也不来了。
暖玉独得奖赏,乐见其成,因而心照不宣地替冷玉保守这些风流韵事的秘密。
暖玉出府,雇了一辆车:“去芙清宫,越快越好。”马车颠簸着跑起来,她扶着车壁,慢慢回忆小沙弥透露给她的种种。
他说姜玥解毒当晚,沈徵守在屋外大半宿。
若是恰好遇上,帮忙寻人,沈徵没必要做到这份上,翌日还领着小沙弥们清理山路石阶上的青苔,把姜玥安全无虞地送回居德坊。
芙清宫门口,暖玉着急地跳下马车。
一问守卫,太子殿下果然又不在芙清宫。
“那徐嬷嬷在宫内吗?我有急事想见她一面,不能再耽搁了。”
守卫去喊人,秋风阵阵,日头西坠,叫暖玉渐渐觉得冷,她抱着手臂,跺了跺脚。
芙清宫管理杂事的徐嬷嬷慢腾腾地走出来,仍是她记忆里那样不苟言笑:“找我何事?”
暖玉看着她,咬了咬牙:“徐嬷嬷,能否借你入宫的腰牌给我,我想见见殿下。”
徐嬷嬷一愣,直皱眉头:“你一直是芙清宫的人,要见殿下,就在芙清宫里头见。”
突然往东宫去,还拿着她的腰牌,要是闯出什么祸事来,她也跟着担责。
暖玉往徐嬷嬷手里塞了半粒银子:“嬷嬷,你就帮帮我,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殿下。往常殿下隔日就要来一趟芙清宫,最多不超过三日,但这阵子一直不见踪影,这都快一个月了。”
又困惑地问:“究竟是何缘故?”
“别瞎打听,对你没坏处。”
徐嬷嬷脸色一沉,想起那夜大火,仍然心有余悸,本以为整个偏殿的人都要跟着遭殃,但是殿下罚了他们一年俸禄后,再也没有踏足过芙清宫,仿佛把这富丽堂皇的别宫遗忘了。
暖玉将碎银按在徐嬷嬷掌心,拢起她五指,放软了声音哀求:“嬷嬷……”
徐嬷嬷面上不显,心里也舍不得那锭银子,顺势收了,将腰牌抽出来,递去前握住不放:
“只借一日,最迟明日黄昏归还。”
“谢谢徐嬷嬷!”
“说起来,冷烟那丫头,这么久都不过来,当真收拾心思去当个普通婢女了?”
暖玉收好腰牌,神色微妙:“哪能啊,冷烟运气好,说不准下次再见,就是半个主子了。”
薛珩还未娶妻,但凡讲点脸面的高门士族都不愿意未有嫡子,先弄出个庶长子,只得把冷烟接出沈府,先秘密安置下来。
为了瞒着东宫,没少通过沈徵给她塞好处。
暖玉赶着去东宫,徐嬷嬷叫住她叮嘱:“殿下心情不好,你要是得见,夹起尾巴说话。”
“我哪日在殿下面前不是小心翼翼的。”
暖玉想起高启泰的脾气,心头也惴惴,为了赏钱,还是钻进了马车,急匆匆往东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