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上没有灰尘，却在碑顶有两道深深的血迹。
“谢折。”虞枝在谢折身侧蹲了下来，她抬眸看向端坐于墓碑前的人，“我来陪陪你。”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折终于垂眸朝着虞枝看了过来。
“陪我？”谢折低声道，“陪我祭拜他们？”
虞枝的指头有些僵硬，面前的人让她感到陌生，以及一丝害怕。
谢折眼尾微微有些红，他垂首看向面前的人，声音里似是带着嘲弄，他抬手一指，“虞枝，你知道我面前这座坟埋着谁吗？”
“我的母亲。”谢折继续道，他伸出手，捏住了虞枝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与自己对视。
“谢折……”虞枝的下巴上传来了尖锐的痛，她的眼角沁出泪，这让她面前的谢折也有几分模糊。
那样模糊的谢折，似是在笑。
“而她之所以躺在这儿……”谢折顿了顿，“是因为我为了活下去……”
虞枝能够感受的谢折的指尖顺着她的脖颈缓缓向下，最终落在了她的胸口处。
指腹抵在她的心口处，轻点了两下。
“射箭，刺中了她的这一处。”
虞枝以为自己会怕的。
可是出乎她所料，她并没有害怕，反倒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挣脱了谢折箍着她下巴的手。
在虞枝从自己手中挣脱开的瞬间，谢折有一瞬的呆滞，只是转瞬而来的，便是淹没他的嘲弄。
他本就是地狱中的恶鬼，命中注定，烂死在这样的黑暗当中。
凭什么期盼有一束光，能够照在恶鬼的身上。
谢折垂下眼，他甚至有些蓦然地想，没有虞枝的话，便也无须去筹谋什么了。
成为灭世恶鬼，不就一了百了了吗？
只是下一瞬，一个有些瘦弱的，轻轻颤抖着的身躯环住了他。
谢折耳边传来了嗡鸣。
他有些不确定，虞枝她，没有落荒而逃吗？
“谢折，不想回忆的事情，我们不要想了。”虞枝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带着浓重的哭意，“谢折，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有些……害怕。”
第42章
◎“谢折现在不是孤身一人了”◎
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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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草动, 四下无声。
虞枝能够感受到，被她环抱住的人身子缓缓变得僵硬，呼吸同样变得绵长。
也不知过了多久, 被她抱住的人才轻笑了一声，说话时的语气也变得熟悉，“不是陪你的知礼师兄去了吗？怎么来这儿了？”
虞枝缓缓松了一口气，她松开手, 仰头看向似笑非笑望着自己的谢折，“你若是不愿我来陪着你，那我现在去寻知礼师兄也是来得及的，左右大隼还在……”
木屋那儿呢。
最后几个字被虞枝咽了回去, 坐在石头上的人突然俯身重新抱住虞枝。
与虞枝方才的那个拥抱不同，谢折抱住虞枝时，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这坟场寂然, 无数墓碑排开, 像是一双双无声盯着人的眼睛。
寂寥之中, 时间似是被无限拉长。
恍若一瞬, 便是一生。
“回去吧。”谢折松开了环着虞枝的手臂, 他伸出手, 柔软却又带着一丝粗粝的指腹从虞枝眼下划过, 将先前她落下的泪轻轻抚去，“瘴气之地毒气四溢，你倒也有法子摸进来。”
谢折轻叹了一声。
可虞枝权当他是在夸自己，眉尾扬起, “师父的大隼哪里都去得, 一个小小的瘴气之地, 怎么会拦得住我。”
“那就劳烦师父的大隼，将我一道捎回去吧。”谢折站起了身，他对着仍旧蹲着的虞枝伸出手去，“走吧。”
虞枝借着谢折的力站了起来，只是她有些茫然地环顾一周，四周空荡荡的，没有用来供奉的祭品，也没有什么香烛元宝。
似是察觉到了虞枝的想法，谢折也垂眸看向身前的墓碑，他伸手，轻轻按在了墓碑上方。
“日后有机会，我给你讲他们的故事。”谢折道。
虞枝收回视线道了一声好，只是跟着谢折往外走了两步，她又急匆匆地停下了步子。
“等等。”虞枝转身朝着谢折方才坐着的地方跑了过去。
谢折不解其意，回头看了过去。
只见少女停在了他母亲的墓碑旁。
虞枝对着墓碑拜了拜，“您放心，谢折现在不是孤身一人了，我会陪着他的。”
墓碑上落着的小萤似有所感，扑闪着翅膀飞了起来，绕着虞枝转了两圈。
而虞枝则是转身将断作两截，一截插在土里，另外一截落在一旁的长枪捡了起来，抱在怀里。
谢折皱眉看向虞枝怀里的长枪，“你捡它做什么？”
虞枝瞥了眼谢折，“我自是有用处的，不能捡吗？”
这长枪是谢折从前的武器，只是在那一回断作两截，未能善终。
所以才会一直被谢折放在这坟场当中，现在虞枝想要将断枪带走，那便带走吧。
谢折重新伸出手去，“走吧。”
只见他长袖一挥，一道水光粼粼的门出现在二人身前。
虞枝走到了谢折身侧。
谢折伸出的手裹住了她的手背，带着她走进了那扇门中。
等到四周场景安定，虞枝抬眼去看，他们二人已经到了大隼等着的小木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