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面前的桌子上,一字排开的,是虞枝身上的那些首饰。
“母亲说有人在阿枝的物件上下了咒术,除了阿枝手腕上的手镯,她身上所有的物件都在这儿了,母亲可有眉目?”祝知礼低声道,只是提起虞枝时,声音中不自觉带了温和与一丝丝担忧。
那女人轻笑一声,“自然是有了。”
只见她抬手,手掌从那金簪末端轻轻一挥,鲜血便顺着金簪淌落。
鲜血落在那枚铜钱上,只听一阵滋啦声。
那本没有什么特殊的铜钱上方,竟是升起了白雾,连带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弥漫开来。
祝知礼见状松了一口气,“母亲,明日当真能将阿枝体内的镇山骨取出来?”
“自然。”女人转头看向祝知礼,她嘴角微微翘起,“等镇山骨被取出,阿枝身上妖女的污名自是会被洗去,什么异世之魂的指控更成无稽之谈。”
“而我,也能借着镇山骨的力量,重见天日。”女人顿了顿,“知礼,只是一箭双雕的好事儿。”
祝知礼闻言轻轻点了点头,他重复了一遍女人的话,“是,这是一箭双雕的好事儿。”
外人只知闻人羽有两任妻子,第一任妻子给闻人羽生下了一儿一女,便香消玉殒。
而闻人羽的第二任妻子,也在给闻人羽生下一个儿子后,再无音讯。
听说,那第二任妻子,也是早早就死了。
可却无人知晓,闻人羽的第二任妻子,同样姓闻人。
而祝知礼说他随母姓,却是因为他母亲的名字,为闻人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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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扈易轩便来势汹汹地踹开了关押虞枝房间的门。
虞枝被巨响惊醒,抬眼去看,却是不怀好意笑着的扈易轩,她抿了抿唇,紧盯着扈易轩。
扈易轩上上下下打量了虞枝一番,而后转过头,示意身后跟着的修士将那玄铁的铐绳取来。
那玄铁的铐绳上有着尖刺,若是任由扈易轩用那个给自己捆了,虞枝觉得自己等不到谢折做出决定便已经死了。
她微微蹙眉,“你不过是闻人家的一条狗。”虞枝开口时,是从未有过的尖酸刻薄。
而扈易轩的脸色也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
虞枝缓缓抬头看向面前的人,轻声道,“你可想好了,说不准明日我该是闻人夫人了,你今日待我如何,之后可得双份偿还。”
扈易轩脸上的怒气僵在了那里,他恶狠狠地盯着虞枝,片刻之后,只见他猛地抬脚,将离他最近的魔修踹翻在地,“还不将人压上城楼!”
虞枝没用那些人推搡,她自己理了理衣裙,抬脚朝着城楼上方走去。
城楼稍有些高,一步一步地爬上阶梯,也要爬上好一会儿。
风吹在虞枝的脸上,稍稍有些疼。
等她完全站在城楼上,才发现关凌城下,已是乌泱乌泱的修士。
比起那□□得她走投无路,人还要多些。
而被人群簇拥着的,正是披着墨色大氅的谢折。
虞枝眼力不错,一眼便见到了谢折脑袋上的数字,竟是已经九十九了。
她缓缓收回视线,心中思绪有些复杂。
谢折会救下她,而她也终于能回家了。
扈易轩的声音在虞枝耳边响起,他手中长刀横在了虞枝的脖子上。
刀刃锋利,在虞枝纤细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谢折,你瞧瞧,这是不是你那跳了火山的妖女同门?!”扈易轩高声道,他脸上不知何时带上了一副面具。
面具上雕着恶鬼,叫下面的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与长相。
可虞枝却是看得清楚,扈易轩的眼中,几近癫狂。
谢折抬起头来,他看向城楼上方。
虞枝看起来瘦削了些,两人视线相对的瞬间,谢折便像是被什么刺痛了眼眸一般垂下头去。
扈易轩还在叫嚣着。
无非在说谢折沽名钓誉,不是什么好人。
一会儿又叫谢折领着修士退离,只要按着自己说的那样做,他便将虞枝完好无损地送回去,一会儿又调笑起虞枝来。
活脱脱一个疯子。
“少主。”弥夜驱马上前,他停在了谢折的右侧,余光有些担忧地落在谢折身上。
谢折抬起头来,他低声道,“那魔修死后,你趁乱带着阿枝走。”
谢折的声音很低,只有弥夜听得到。
弥夜挥了挥缰绳,便算是回应了谢折。
这是谢折最终做出的决定。
他会用羽弓取那魔修的性命,混乱之中,人修与魔修定会战作一团,而弥夜便趁着这时将虞枝带走。
其实最稳妥的,是谢折亲自带走虞枝。
可是……
谢折眸光轻闪,他抬眸看向城楼上方那道有些瘦削的声音,仿若再一次听到了少女略显得温吞的声音。
“我接近谢折,对他好,是为了回家。他是我回到自己世界的……纽带。”
谢折眸光暗了暗,他胸膛处的起伏变得明显了些,像是有什么,正扯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有些喘不过起来。
只见谢折缓缓闭上眼,再次睁开时,眼眸中的光微微有些暗,他抬头看向城楼的方向,蓦然伸出手去,在他右手之中,羽弓凭空出现。
弯弓射箭。
羽箭锋利,似一道流星,朝着城楼上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