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开霁点了点头，他抬脚，朝着那人所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整个崇安峰，死伤无数。
踩在青石砖上，都觉得脚底一片黏腻。
闻人开霁没有垂头去看，却是知道那是被鲜血浸透后，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他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了前面。
前方空地上，已经摆满了尸体。
谢折一身白，站在鲜血之中，格外惹眼。
“龙主。”闻人开霁停在了谢折身后，他开口时，声音有些低沉。
垂眸看着面前一具尸体的人缓缓转过头来，“闻人先生来寻我，可是有什么事？”
谢折只看了闻人开霁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他抬手握住了面前那具尸体上的长剑，而后手腕轻轻用力，将那贯穿了少年身体的长剑拔了出来。
并没有血流出来。
谢折垂眸看着面前那人，目光微冷。
“你瞧。”谢折忽然开口道。
闻人开霁一愣，他看向面前的少年，有些不知谢折是叫自己去看什么。
“人死一段时间后，流淌的血液就会凝固。”谢折缓缓蹲下身去，躺在那儿的少年看着十三四岁的年纪，看衣袍上被血染红的绣花，应当是苍羽宗的外门弟子。
那少年眼睛还睁着，似是仍旧保留着死前那一瞬的惊讶。
闻人开霁见谢折蹲下身，也看了一眼那少年，少年死了一段时间，面容看着有些许扭曲可怖。
闻人开霁下意识皱眉，移开了视线，他看向谢折，“在下有事相求，不知龙主可否移步一叙？”
谢折正抬手，将那少年睁着的眼睛缓缓阖上。
听到闻人开霁的话，他声音稍有些低沉，“还请先生等上一会儿，待我以龙魂之火将诸位送上轮回道，再与先生详谈。”
闻人开霁下意识想要开口让谢折何必废这些心神。
方才他打眼看了死去的人，都是些不怎么重要的修士，死便死了吧，像这些修为低下的修士，今日不死在魔修手中，日后也会死在妖兽手中。
今日死或是之后死。
并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闻人开霁刚刚吐出一个音，便止住了话头。
他有些恍然，人多眼杂，自己怎可将心中所想宣之于口呢。
恍惚间，闻人开霁听到身侧响起一道女声，“闻人先生，这是我龙族的秘药，可修复体内损耗的灵气，这颗给您。”
低头去看，是弥月。
“多谢弥月女医。”闻人开霁伸手接过那药丸，药丸带着一股清幽秘香，只是闻着，便觉得心神舒畅，似是先前所受的伤已然好了五成。
只是闻人开霁仍是多了个心眼儿。
如今虽有求于龙族，可他倒也没有完全信任龙族，这龙族给的药，他自是不敢直接吃下去，是以只是收入囊中，而后对着弥月又道了声谢。
弥月笑了一声，“先生严重了。”她面上坦坦荡荡，似是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只是先生，龙族秘药原先都是以咒术封着，现在取出若是不快些吃了，许是效用会大打折扣。”
话音落下，弥月便对着闻人开霁伏了伏身，退开了去。
闻人开霁闻言重新将那药丸从袖中取了出来，他有些迟疑。
龙族的东西，都是些极好的，可遇不可求的东西，不然他们苍羽宗也不会靠着当年所得，屹立这么些年而不倒。
而这药丸，便是闻着就知灵气馥郁，更遑论，闻人开霁瞥见已经有人将那药丸吞吃入腹。
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
那吃了药丸的人非但没有出事，反倒面容愈发透亮。
甚至有人吃下药丸后，盘腿坐下，运气修炼，竟是当场突破了瓶颈，不少人的修为都往上提了三两阶。
“闻人先生。”谢折不知什么时候站起了身，他看向面前的人，低声道，“还请闻人先生主持大局，谢某可以龙魂火，送诸位死于魔修手中的修士入轮回道。”
“是，是。”闻人开霁收敛心神，他抬脚朝着不远处的高台走去。
原本，那是他准备好，留作设宴款待众修士时，上前与众人寒暄的地方，谁料，高台仍在，却是与预料中的场景差了十万八千里。
“今日之祸——”闻人开霁道，声音由灵气扩开，传到这崇安峰上每个人的耳朵里。
“起于魔修，某见诸同门惨死于此，心甚愧疚，幸得龙主相救，此恩吾等不可轻忘。”
“吾于此立誓，魔修之乱，定会平定。”闻人开霁看向了身侧的谢折，他退了半步，“还请龙主，送今日惨死于此的同门一程。”
谢折颔首，他轻轻抬手，看向下方。
在他掌心当中，橙红色的火焰渐渐升起，偶有风声传来的峰顶上方，似有隐隐龙啸。
龙族的人在谢折站上高台时便跪了下去。
龙族人脸上皆是覆着面具，没有人能看清他们那面具遮盖下的表情与面庞。
无人知晓，跪于高台下方的众人眼中望着谢折，眼眸当中，几乎都有汹涌的波涛流转。
龙魂火从谢折手中洒落。
下方的尸体燃了起来，几乎是眨眼的工夫，那些尸体转瞬即逝，只余几缕青烟，叫风吹散。
除了龙族众人，其他在场的人纷纷跪了下来。
最后，只剩高台之上的谢折与闻人开霁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