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土?”李葵一依旧不解。
“我上周回家,从家里带了两株小芦荟,准备养在宿舍里,结果忘记带土过来了。”周方华尴尬地吐了吐舌头。
“哦,那我帮你挖。”李葵一也蹲下身来。
结果那树底的泥土结实得很,“赤手空拳”的根本不好下手。两人凑在一起挖了半天,也没挖出什么眉目,周方华叹了口气:“我应该提前准备个小铲子的。”
“草层里的土会不会松一点?”李葵一建议道。
“我不敢伸手到草层里,怕有虫子。”
也是,李葵一也怕虫子,确实没那个胆量。她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沾的泥,说:“我明天从我家小区绿化带里给你装点土过来吧。”
“你哪有时间去挖土?”
“早上,我早起十分钟就行。”
“不不不。”周方华连忙摆手拒绝,对高中生来说,睡眠时间何其珍贵,怎么好意思让人家为了自己一捧土而早起,“我再想想别的办法,不用这么麻烦你。”
李葵一说不麻烦的,但周方华还是坚持,她拗不过她,只好作罢。她了解周方华,要是她明天早上不声不响地给她带了土过来,她真的会内疚很久很久。
“我们去洗个手吧。”周方华说,“其实你能陪我过来挖土我就很感谢了,我自己不敢来的,怕被人看见。”
说完,她像开玩笑似的,补充了一句,“但你在我身边的话我就不怕,你在我心里就是勇敢的代名词。”
周方华悄悄红了脸,天知道说这种话需要多大勇气。
李葵一僵硬地扯嘴笑了笑:“你对我好像有点误会。”
她才不勇敢,她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很会冲锋陷阵,给人一种她一往无前的错觉,实际上她没打过一场胜仗。
她从未坚守住自己想要坚守的,她想要改变的也从未改变。
周方华说:“你之前跟祁钰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我觉得你每次都能权衡轻重,清醒地做决定,这就很勇敢啊。”
“我之所以会在现在权衡轻重,全是因为我当初做过一个不清醒的决定。”
“你是说没有早点开始竞赛吗?你那时候才多大啊,小学?初中?谁在那个年纪时不是个糊涂蛋啊。除非有父母帮着规划,靠自己就是会像无头苍蝇一样啊。可能你现在会为你过去的决定感到后悔,但我相信你一定为未来选择了最合适的路。”
最合适的路——
李葵一忽然想起,七年级时,她们学过一篇课文,是一首诗,叫做《未选择的路》,她至今记得其中几句:
那天清晨落叶满地/两条路都未经脚印污染/啊,留下一条路等改日再见/但我知道路径延绵无尽头/恐怕我难以再回返。
总有遗憾的,对吧?
“我不知道你的自我评价是什么样子的,反正我看来,你就是很勇敢。”周方华没有让步。
哦,好吧,李葵一抬眼看了看墨蓝色的天穹,心里没来由地想:周方华是懂怎么安慰她的。她吸了吸鼻子,觉得不好意思——她是不是有点不禁夸啊?怎么还有点飘飘然了呢,明明很郁闷的啊。
看来她是真的很喜欢被人认可啊。
李葵一,你死性不改哟!
两人走到厕所前的洗手池处,拧开水龙头仔仔细细地洗手,因为刚刚挖了泥巴,指甲缝里也有一些脏污,不太好清理,便洗得久了些。
李葵一正认真地清理指甲,身旁忽然落下一道高大的身影,将她上方的光亮挡了个大半。她没有抬头,只侧过了身子,转向另一边有亮光的地方。
结果她身边那人洗着洗着手,忽然抓了抓水,像炸烟花一样,“啪”地在她脸前弹开。
她本能地缩了缩脖子,但细小的水珠子还是溅了她一脸。
“你……”李葵一气冲冲地抬起头,却发现冤家路窄,那人正是贺游原。他好整以暇地站在灯光下,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李葵一毫不犹豫地撩起一捧水,泼向他。
贺游原却早有准备似的,身子一斜闪了过去。他大摇大摆地从她身边经过,歪头撂下一句:“好菜啊你。”
士可杀不可辱。
李葵一转过身就要接水,进行第二波攻击,却手下一顿,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拧上水龙头,淡淡地开口叫住他:“贺游原。”
他脚步停了停,慢悠悠地转过身来:“嗯?”
“你那里有油画刮刀吗?”李葵一问。
这玩意儿勉强能当铲子用吧。
贺游原挑了挑眉:“你要这个干嘛,补墙?”
“你以为大家都跟你一样无聊吗?”李葵一走上前两步,“我们要挖土。”
贺游原心想,你挖土有比我补墙好到哪里去吗?
但借是不可能借的,除非李葵一求他。他目光炯炯,得意地摇了摇头:“不借。”
“你刚刚溅了我满脸水,理应补偿。”李葵一平静地提出合理诉求。
但贺游原向来无赖,根本不吃这一套:“那也不借。”
说完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