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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定卿卿不放松_顾了之【完结+番外】(53)

  陆时卿却并未伸手去接。

  他深知这趟回京后,掩藏身份一事必然较从前困难得多,毕竟元赐娴已相当熟悉他。

  马车内再宽绰,比之外头也是bī仄的,他的手长得又白又好看,此前南下一路肯定给她留了相当鲜明的印象。他不能露馅。

  见他不接,元赐娴就将茶瓯搁在他面前,讪讪收回了手。

  她突然记起方才在乌篷船里瞧见的热酒。

  徐善来元府赴宴时,曾说他不擅饮酒。但到底是他不擅饮酒,还是因了曾经酒后的一段过往,便不愿再与旁的女子共饮?她觉得后者的可能xing更大一些。

  见她神qíng略几分尴尬,陆时卿又忍不住做得太绝了,补救道:“多谢县主,徐某晚些时候再喝吧。”

  她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县主昨日在口信中提及有事与徐某相商,还请问是何事?”

  提到正事,元赐娴就不再拘束退避了,忙道:“哦,是这样,我随陆侍郎在舒州时,碰见了三皇子平王。别的倒没什么,就是有一回,他邀我一道对弈,我在想,这事是否与先生有关?”

  陆时卿当然晓得这事。当初他出外忙碌,留元赐娴单独在府,虽知平王不至于对她不利,却到底不太放心,因此布置了许多眼线。

  他道:“应该是有的。”

  元赐娴皱了下眉:“他果真是想透过我的棋艺,窥探我是否与您有来往?”

  陆时卿点点头。

  “幸好我留了个心眼。”她说完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不过即便不留,其实也无大碍,毕竟我只观过先生一局棋。”

  陆时卿也是这样考虑的。他研究老师棋法多年,都未全然参透里头的奥妙,何况元赐娴了。故而当初,她想与他对弈,他也没拒绝。一则,他与老师的水准尚有距离,二则,她也不曾领会老师棋艺的jīng髓。

  他点点头:“此事无妨,但平王既已生疑,便还会有别的动作,徐某会谨慎对待,多谢县主提醒。”

  平王大概以为元赐娴无甚心机,年幼可欺,否则也断不会这样打糙惊蛇。

  元赐娴摇摇头示意他不必客气,又问:“如此说来,三年前刺杀您的便是平王?”

  “不错。当初我做了些动作,叫平王误道我是去替二殿下谋事的,并未bào露六殿下。只是近年来,朝局日渐朝着利于六殿下的方向发展,平王心生疑窦,便重新回过头来审视了当年的事,因此猜测徐某或许没有死,且很可能效力于六殿下。至于滇南王与六殿下的关系,他尚且拿不准,故而才对您暗中试探。”

  元赐娴下意识心头一紧:“平王既已猜到这般地步,咱们岂不岌岌可危?”

  陆时卿摇摇头:“平王怎样以为并不要紧,要紧的是圣人作何感想。县主暂可安心。”

  如果他真是徐善,现在不论是他与郑濯,或是元家,的确都岌岌可危,但好在他是陆时卿,只要控制住徽宁帝,平王就暂且掀不起大làng来。

  元赐娴被他这话一提点,猛然领悟了什么:“这样说来,商州那批杀手的内应怕是平王罢!他知自己无能除掉我元家,便想叫原就忌惮我阿爹的圣人来做此事。他助南诏掳我,若事成,则我阿爹必然受到掣肘,因此被bī照南诏的意思行事,或将令圣人误道我元家叛国……”

  “而即便事败,他也想好了嫁祸他人的计策,不仅能够再度打压二殿下,也可顺利使得圣人对六殿下与我元家的关系生出疑虑。幸好先生足智多谋,叫这计策半道夭折了。”

  陆时卿似乎笑了一下,默认了他的作为,没有说话。

  他感觉得到,经过南下这一路,元赐娴对“徐善”和郑濯已经有了些微共事的信任,不再像先前那样频频试探了。

  元赐娴也刚好在想这一点。她因梦境缘故,始终无法对郑濯和徐善彻底放下戒备,但此番前者在朝堂上为民生疾苦据理力争,叫圣人放弃对淮河河堤的修缮,后者又巧破平王计谋,助元家逃过一劫,她实在很难毫无动容,故而今日才会与徐善商讨这些。

  不过瞧徐善这运筹帷幄的模样,她估摸着自己的提醒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元赐娴沉默一晌,道:“先生对平王有把握就好。时候不早,我也该回了。今日之事,还希望您不要责怪我。”

  陆时卿似乎略微愣了一下:“徐某为何责怪县主?”

  她不好意思地笑道:“先生想必也猜到了,许三娘之所以会来长安,是因我派人将您的棋谱拿去试探了许老先生。”

  “这没什么。”他淡淡道,“便是做笔买卖jiāo易,双方也得开诚布公地谈妥价钱,查验货品,何况是事关xing命前途的政治合作。县主对徐某存有疑虑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您行事谨慎,心思玲珑,我与殿下反而该为有如此盟友而感到庆幸。”

  果真是说客,实在太会说话了。

  元赐娴笑了一下,谈完了正事,记起许三娘,自觉不该与徐善独处太久,便道:“先生怎么来的,可要我送您回去?”

  陆时卿当然听出了她的逐客之意,原本也打算走了,却是心有一计,不施不甘,便厚着脸皮道:“那就有劳县主了。”

  元赐娴一噎。她就是客气客气,他怎么听不懂呢。

  她只好硬着头皮道:“先生不必客气,您住哪里?”

  “永兴坊。”

  她“咦”了一声,叫外头拾翠驱车去往永兴坊,完了道:“您与陆侍郎是邻居?”

  陆时卿点点头:“倒也可以这么说。永兴坊里住的都是达官显贵,原本自然轮不着徐某,但六皇子觉得那处适合注意朝臣动向,便给我安排了一处私宅,表面看来,徐某是长安富户。”

  陆时卿这话倒是真的。他每次以徐善的身份办事,都会由陆府密道先到那处私宅,从私宅大门出,办完了事再原途回返,以杜绝bào露的可能。

  元赐娴闻言不免有些好奇,问:“那您也监视陆侍郎吗?”

  很好,问出来了。他说这些,就是为了将话茬自然而然地引到自己身上。

  他颔首答:“他也是其中之一。”

  元赐娴“哦”了一声,继续问:“您可知他这几日在忙什么?”

  “陆侍郎夙兴昧旦,应当不外乎是忙于政务。县主近来未与他联络?”

  她撇撇嘴,摇头。

  他见状笑道:“看您这样,该不是与陆侍郎拌嘴了吧。”

  元赐娴略微一愣,瞅瞅他:“先生慧眼。”

  陆时卿心中暗暗激动一把。一切进展得太顺利,接下来就剩借徐善之口劝和了。

  为免她起疑,他按捺下急切的心qíng,缓缓道:“县主若不嫌弃,可与徐某说道说道。”

  元赐娴上回装醉,就曾与他吐露过有关陆时卿的“心事”,眼下倒也没什么不好开口的,简单道:“起因便是他得了风寒,却骗我说是瘟疫。”

  他沉声“哦”了一下,奇怪道:“据徐某所知,陆侍郎似乎不是这等坑蒙拐骗之辈。”

  元赐娴低哼一声就没了下文。

  陆时卿面具后面的脸懵住了。“哼”是怎么个意思?

  他试探问:“嗯?”

  元赐娴沉默着没答。

  实则她事后仔细回想过,陆时卿当时确实不是存心骗她,甚至曾多次出言解释,是她非不肯听,听完又非不肯信。在这事上,他是算不得错。

  但他怎么竟一连几日都不找她,好像南下一路都成了泡影似的,又恢复到了离京前的态度。

  本来嘛,的确是她寻人家做靠山,姿态低一点,继续死缠烂打也没什么,但自打知道他有了些微动qíng,她难免就变得贪婪一些,希冀他何时也能主动一回,故而有意等了几日。

  但如今看来,陆时卿兴许是晓得了她接近他目的不纯,所以厌弃她了,否则岂会毫无作为。

  好呗,厌弃就厌弃。谁还离不了他了?指不定他这辈子就是个靠不住的糙包呢。她现在跟六皇子也混得不错。

  想到这里,她突然听徐善打了个喷嚏,忙收回神思,眨眨眼奇怪道:“我在心里头骂陆侍郎呢,怎么反倒是您打了喷嚏。”

  “……”

  陆时卿憋着口气,非常和善地道:“哦,您骂他什么?”

  “没什么,怕污了先生的耳朵,还是不提了。”

  提啊小祖宗!

  他忍了这么些天,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去元府,拉不下脸登门道歉,偏又没等到她来陆府,可就指着今日能从她嘴里套出点话来。

  陆时卿哀叹一声,有心再问,却怕说多了惹她起疑,只好闭嘴,到了永兴坊,最后来了一招:“多谢县主一路相送,既是到了这里,您不妨顺道去陆府瞧瞧,闷气生久了终归容易得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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