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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梦留痕_千寻千寻【完结】(8)

  她抑制住呼吸,真的就不出声了。那人这才慢慢松手,舒曼扭头看到了一张年轻的面孔,二十多岁,穿着件白T恤,因脸上罩着树叶的影子,五官暗暗的,只看到一口白牙,龇牙咧嘴的,站在月光下像个吃人的野shòu。

  "你是谁?"舒曼并不害怕,在乡下待了好几年,啥吓人的东西没见过?那家伙当然也不怕,放开了她,反问:"你是谁?"

  "我是来这做客的。"

  "哦--"这家伙拖长着声音,一双眼睛深邃似海,饶有兴趣地打量她,"哪家的野孩子?"

  "你才是野孩子呢!"

  "我本来就是野孩子!"

  "你怎么在这?你是来偷东西的吧?"舒曼睁着一双大眼睛,长睫忽闪,仿佛dàng漾着一湖的水天云光。她仰着稚气未脱的一张粉脸,似乎随时准备冲进屋里喊大人。

  "偷?"那家伙微微眯起眼睛,双手抱臂斜靠在树上,笑嘻嘻的,"偷什么呢?我还真没想好偷什么,要不,偷你?"说着伸手扯舒曼的马尾。

  舒曼兔子似地跳开,指着他大骂:"浑蛋,流氓!……"

  那家伙并不动怒,往前走了几步,树影在脸上挪开了,露出清清朗朗的模样,好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他浅浅地笑着,舒曼发现他笑时脸颊有隐约的酒窝,目光犀利明亮,眼底仿佛溢满星光。不可否认,他的这张脸很好看,只是他嘴角的笑意分明透着邪气,伸手就要来抓舒曼:"小丫头,你知道什么是流氓吗?要不要我示范给你看--"

  舒曼转身就逃,刚逃出几步,就跟一人撞上,"呀"的一声,她跌坐在花园门口的水泥地上。她惊慌失措地抬起头,背着月光,站在她面前的好像换了个人,身材非常挺拔,深蓝色西装配白衬衣,气质卓然,见舒曼跌倒在地连忙伸手拉她:"怎么样,有没有摔着?"

  他的力气很大,一下就把她拽了起来。舒曼如坠云里,望了望旁边糙地上的香樟树,又看看眼前这人,不是变戏法吧?怎么眨眼工夫就冒出两个"鬼"?她寻思着,又是一句:"你是谁?"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跟刚才那个凶神恶煞的家伙不一样,月光下的这个人儒雅斯文,看上去非常温和。也许是那夜的月光分外皎洁,舒曼觉得他英俊的面孔无端地罩着一层梦幻般的光芒,眼睛含着笑,他的身材没有刚才那人魁梧,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由内而发的阳刚之气。他微笑着的样子,让舒曼心底仿佛淌过温暖的电流,她一阵发慌,尽管她并不知道慌什么。

  "你好啊,我没有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他笑容可掬地问她。

  "我,我叫舒曼。"舒曼愣愣的,完全被他的相貌吸引,多好看的一张脸,尤其那双深黑如夜色的眼睛,淡定从容,嘴角的笑意像花一样地漾开,她听见他说,"我叫林然,很欢迎你来我家做客。"

  林然走近她,居高临下地打量她,眼中满是疑虑:"你是舒秦的妹妹?怎么一点也不像,你跟你的哥哥姐姐都不像,是不是他们的亲妹妹啊?"

  "我就是我,gān吗要像他们?"

  "说得好,你就是你!不过,你跟你姐姐不仅长得不像,整个的感觉都不一样呢。"林然在香樟树边的石凳上坐下,目光闪闪,瞅着舒曼笑。这时月光正好照在他脸上,舒曼看到他额头的鬓角处有一条浅浅的疤痕,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来。这条疤痕印在他英俊的脸上似乎有些不相衬,好在不是很明显。她好奇地问:"你的额头受过伤?"

  他眼中掠过一丝异样,下意识地摸摸额头:"哦,小时候不小心碰的。"

  "怕是跟人打架吧?"

  他怔住:"你这么肯定?"

  舒曼咯咯地笑:"只有打架才留下这样的疤痕,我小时候跟人打架就留下过。"

  "哦?你也跟人打架?"林然显得很有兴趣。

  "打啊,为什么不打?当别人欺负我的时候,难道我当木头?"

  "那你打赢过没有呢?"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舒曼老实地回答:"有赢过,也有输过。"

  这时候,屋里传来《致爱丽丝》优美的前奏。"你姐姐又在弹琴了,你不进去听听吗?"林然好像很熟悉这琴声。

  舒曼晃着脑袋说:"我每天都听她弹琴,都听厌了,不想听,我一点也不喜欢钢琴。"

  "唔,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拉二胡。"

  "你会拉二胡?"

  "当然,可惜你家没有,否则我会给你拉上一曲。"

  "谁说没有,我这就去给你拿。"林然说着就进了屋,翩然而去的身影让舒曼瞬间的失神,那月光透过树叶的fèng隙,银闪闪地漏了他满头满肩,仿佛是沾了仙气的王子,翩翩然不似在人间。

  "来,拉首给我听听。"林然不一会儿就出来了,递了把二胡给舒曼。这时候,姐姐刚刚弹完最后一个音符,屋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掌声。她知道,姐姐又收获了她一直习以为常的赞美。舒曼却不为所动,因她觉得姐姐弹琴似在表演,注重的是姿势,而非琴声,即便每一首曲子都弹得完美无缺,可就是打动不了她。

  "开始吧,这里没别人。"林然鼓励她。

  舒曼在膝盖上架好琴,试了试音,闭上眼睛拉了首《二泉映月》。每次一拉琴,她就觉得她的灵魂飞了起来,风声,树叶声,都在为她伴奏,哀婉的琴声让月亮都躲到了云层后面。她恍然又回到外婆的村庄,坐在村口的槐树下拉琴,从清晨拉到日落,连小鸟都停止了叫唤,静静地歇在枝头聆听。她唯有在拉琴的时候才觉得自己跟这世界格格不入,她不属于这里,她应该回到炊烟缭绕的乡村,那里连风都是自由的……

  琴声渐渐稀落,最后戛然而止。

  待她再睁开眼睛时,吓了一跳,坐她面前的林然竟然眼眶湿润,而院子里站了好些人,其中就有林然的父亲林仕延,他更是老泪纵横,走过来,拉起她的手哽咽道:"孩子,谁教你的琴,我在国外漂泊这么多年,做梦都想听到这样的琴声……"林院长泣不成声,显然是舒曼的琴声触动了他心底的往事,"你的琴声让人心碎……孩子,告诉我,你这么小,怎么可以拉得这么一手好琴?除了奇奇,最有名气的大师也不及你的琴声动人。你让我想起了过去的很多事qíng,都说时间是医治伤口最好的良药,我做了一辈子的医生,却治不好自己的伤口,时间,根本不管用啊……"

  林院长意犹未尽,把舒曼牵进屋里,又让她拉了好几首曲子,末了,还要收她做gān女儿。旁边另一位伯伯说:"收什么gān女儿啊,女儿早晚要嫁出去的,不如收做儿媳妇算了,反正你有两个儿子。"

  林院长想想也是,指了指他的两个儿子问舒曼:"曼曼,你挑,两个随你挑,只要你肯做我家儿媳,我一半的家产都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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